看著兩人遠去的背影，秦玉蘭望向裝著惡魂的罐子，若有所思：“沒了惡魂的靈瑤，倒真是個修道的好苗子?！?

“師姐，誰天天聽觀主念經(jīng)都得瘋。”明澈小聲嘀咕，想起自己被迫聽經(jīng)的日子就覺得頭疼。

“臭小子，就你沒規(guī)矩！”慧明揪住他耳朵，“看來是最近功課太輕松了?！?

明澈掙脫逃開，還不忘做個鬼臉。他躲到秦玉蘭身后，做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。

“都是你慣的！”慧明對秦玉蘭抱怨，“就該讓那金蟾嚇死他。”說著，還不忘瞪了眼明澈。

秦玉蘭搖頭失笑：“何必與小娃娃一般見識?！彼聪蜻h方，眼神漸漸凝重，“倒是該想想，除開儲君與恒王殿下，那第三個帝王會是誰？”

秦玉蘭一掌拍在桌案上，震得茶盞都跳了跳，茶水濺出幾滴，在青瓷杯沿留下暗色的痕跡。她的手指微微發(fā)顫，指節(jié)泛白，顯然用了不小的力氣。

“快算！”她目光灼灼地盯著慧明。

慧明慢悠悠地抬眼看她，故作高深地捋了捋胡須，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樣惹得秦玉蘭心頭火起。只聽他慢條斯理道：“容我喝口茶再說?！?

秦玉蘭心中暗笑，這老道士又在裝模作樣。

她正要開口諷刺，卻見柳曉不知何時已經(jīng)站在一旁，雙手捧著一杯熱氣騰騰的茶，恭恭敬敬地遞到慧明面前。

“師祖請用茶?！毙」媚锎嗌穆曇糇屛輧?nèi)兩人都愣住了。茶香裊裊升起，帶著幾分清雅。

慧明眉開眼笑，接過茶杯時還不忘瞥了秦玉蘭一眼：“哎呦，沒想到老道我今日還能享這福氣。”

他抿了一口茶，瞇起眼睛，一副享受的模樣。

秦玉蘭冷眼看著這一幕，嘴角勾起一抹譏誚：“既然師傅這么說，不如您以后多出去走走，見識見識這世間險惡，讓徒兒在玄月觀好好修行。”

此話一出，慧明的表情瞬間僵住了。

他連忙放下茶杯，三步并作兩步湊到秦玉蘭身邊，討好地給她捏肩：“使不得使不得，為師哪有你本事大。這道觀要是沒了你，可就真成窮觀了。”

秦玉蘭輕笑，心想這老道士倒是實在。

她確實憑一己之力養(yǎng)活了整個玄月觀，這點連其他觀主都羨慕不已。每次有人來拜訪，總少不了打聽她的秘訣。

“師傅請喝茶?！绷鴷杂侄藖硪槐?，雙手奉到秦玉蘭面前。茶水清澈，隱約可見幾片茶葉在杯底沉浮。

秦玉蘭伸手捏了捏小姑娘粉嫩的臉蛋，意有所指道：“瞧瞧，連小孩子都懂得察言觀色，有些人啊...”她的目光意味深長地掃向慧明。

慧明訕訕一笑，終于收起玩笑的心思。

他在蒲團上正襟危坐，閉目凝神，開始專心起卦。

房間里一時安靜下來，只剩下檀香緩緩燃燒的聲音。

秦玉蘭坐在一旁靜靜等待，目光不時落在慧明臉上。

她知道這位看似不著調(diào)的師傅，在卜算之道上確有真本事。否則她也不會專程來求他推算。

半刻鐘后，慧明睜開眼，神色復雜地看了秦玉蘭一眼。

他沒有說話，起身走出道觀，背影略顯佝僂。

秦玉蘭跟了出去，兩人并肩而立，望著天際。遠處的山巒在暮色中若隱若現(xiàn)，空氣中飄來淡淡的草木清香。

“算不出來就直說，我不會取笑你的。”秦玉蘭打破沉默，語氣里帶著幾分無奈。

慧明難得正經(jīng)起來，皺眉道：“此人命格特殊，亂世之中必有大作為。不過...”他頓了頓，目光深遠，“能坐上那個位置的人不止一個，就看誰最后能笑到最后?！?

“所以到底是誰？”秦玉蘭追問道。

慧明抬手指了指天，臉上浮現(xiàn)出高深莫測的笑容：“天機不可泄露啊。既然天道不讓你知曉，一定有其中的緣由?！?

秦玉蘭沒有追問，只是淡淡道：“若是最終登基的人能愛民如子，用賢納諫，誰來都沒什么區(qū)別。”她的聲音很輕，卻透著一股堅定。

“即便是恒王？”慧明意味深長地問道。

提到這個名字，秦玉蘭的身子微不可察地顫了一下。

深吸一口氣，勾起一抹苦澀的笑：“師傅，修道之人不該過問國事。一朝天子更替，我們左右不了。若他真是明君，就算賜我一死，我也認了。”

她心中暗道，上一世有她相助，恒王確實做了不少惠民之事。可這一世，他的所作所為，卻令人不寒而栗。

那些血腥的手段，殘酷的政令，哪里還有半分仁君的影子？

想到這里，她不由得攥緊了衣袖。

記憶中那個溫和儒雅的王爺，如今已經(jīng)變成了一個令人畏懼的暴君。

她不知道是什么改變了他，但她知道，自己無法再像上一世那樣支持他了。

“不過...”她頓了頓，目光堅定，“乾坤未定之時，我注定要與他為敵?！?

慧明嘆了口氣，從袖中掏出酒壺灌了一大口。他看著秦玉蘭的側臉，欲言又止。作為她的師傅，他何嘗不知道這個徒弟心中的糾結？

遠處烏云密布，山風漸起，吹得道觀的風鈴叮當作響。樹葉沙沙作響，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氣息。

要變天了。

秦玉蘭抬頭望向天空， “師傅，”她忽然開口，“您說，如果一個人注定要走向毀滅，我們是該阻止，還是該順其自然？”

慧明沒有立即回答，而是又灌了一口酒：“這要看是什么樣的毀滅。有些毀滅是為了重生，有些毀滅卻是萬劫不復。”

秦玉蘭輕輕點頭，沒有再說話。她想起上一世恒王登基后的種種作為，那些表面上的仁政之下，究竟掩藏著怎樣的野心？

而這一世，他連表面的偽裝都不屑于維持了。

道觀后院的梅樹上，一朵花悄然綻放。清冷的香氣飄散在風中，帶著幾分凄涼。

柳曉端著茶盤從屋內(nèi)走出來，怯生生地看著兩人：“師傅，師祖，該用晚膳了。”

秦玉蘭回過神，對著小姑娘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：“好，這就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