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玉蘭坐在席間，神色淡然地品著桂花酒。酒香醇厚，入口綿柔，帶著淡淡的桂花清香。她能感受到四周投來的異樣目光，有驚訝，有懷疑，有不屑，甚至還有幾分敵意。但這些目光并不能讓她有絲毫動容。

“這位就是問心神醫？”一位官員的夫人掩著嘴，壓低聲音道，“怎么是個年輕女子？”

“聽說醫術通神，連御醫院都對她贊不絕口。”另一位夫人附和道。

“荒謬！”楚威猛地站起身，面色鐵青，茶盞重重落在桌上，“我請過問心神醫，分明是位白發蒼蒼的老道！這丫頭定是在招搖撞騙！”

秦玉蘭嘴角微揚，端起酒杯輕抿一口。昨日剛剛跟她恩斷義絕，今日就知道她是問心神醫，楚威這張老臉怕是掛不住了。想到這里，她不禁覺得有些好笑。

衛丞相看了看周圍人的表情，輕咳一聲，緩緩開口：“莫非其中另有隱情？”

“胡說八道！”太子冷聲打斷，眉頭緊皺，“她是朕親自下詔召入宮的太醫，還能有假不成？”

楚威跪地叩首，額頭重重磕在地上：“殿下明鑒，此女從小在鄉野長大，性子頑劣，什么惡事都敢干...”

“你說什么？”楚云霄騰地站起，指著楚威怒道，臉上青筋暴起，“舅舅，這種不認血脈的東西，根本沒把您放在眼里！”

殿內氣氛頓時凝固。眾人的目光在秦玉蘭和楚威之間來回游移，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劍拔弩張的氣息。

孟氏坐在一旁，手中的帕子已經絞得變了形。她臉色蒼白，嘴唇微微顫抖，眼神閃爍不定。

秦玉蘭放下酒杯，目光冰冷地看向孟氏。杯中的桂花輕輕搖晃，映著燭光，如同她此刻波瀾不驚的心境。

“十三年前的龍王廟。”她的聲音不疾不徐，“兩個同時生產的孕婦，一個是侯夫人，一個是賣豆腐的。”

殿內眾人屏息凝神，連歌舞聲都停了下來。

“當時侯夫人暈死過去，那賣豆腐的婦人見她錦衣華服，便起了歹念，將我和楚青柔換了個位置。”

此言一出，殿內嘩然。

“天吶，這不就是貍貓換太子嗎？”

“難怪要跟侯府斷親，換做是我也受不了！”

孟氏面色慘白，嘴唇顫抖：“我...我不知道...”

“衛家夫婦，就是我的養父母。”秦玉蘭繼續道，眼神中劃過一絲陰霾，“從小讓我干活，他們的兒子吃肉，我連湯都喝不上。幼時家鄉遭遇大火災，他們把我鎖在屋里逃命。”

楚云霄的拳頭攥得咯咯作響，指節泛白。他死死盯著楚威夫婦，眼中怒火幾欲噴薄而出。

“不過老天有眼。”秦玉蘭輕笑，“他們逃命時遇上山崩，整戶人家葬身火海。而我，遇到了師父。”

她環視四周，目光清冷：“我師從青云山派玄月觀，師父道號慧明。諸位大人見過的老道是我師侄云清，他替我處理些俗務罷了。”

“這對夫婦太惡毒了！”相府王夫人怒道，眼中含淚，隨即轉向秦玉蘭，“孩子，做我干女兒可好？”

“王夫人且慢，我也想認問心神醫為義女！”威遠公夫人緊跟著道。

眼看著眾人爭相認親，楚威夫婦面如死灰，額頭冷汗涔涔。

楚青柔突然暈倒，卻無人理會。她倒在地上，衣裙凌亂，好不狼狽。

“楚威！”楚武帝怒喝，聲音如雷，“朕最厭惡不認親生骨肉之人，以后不必進宮了！”

侍衛將楚威一家押了下去。楚威還想掙扎，卻被侍衛死死按住。孟氏哭喊著想要解釋，聲音卻淹沒在嘈雜聲中。

“秦小姐...”楚恒王不知何時走到秦玉蘭身邊，一臉憐惜，“你受苦了。”

秦玉蘭瞥了他一眼，眼中帶著幾分嫌惡：“你有病？”

一旁的恭王笑出聲：“看來你也不喜歡這個偽君子。”

“是啊。”秦玉蘭舉杯，杯中酒光搖曳，“我向來討厭裝模作樣的人。”

恭王眼前一亮：“那我們就是自己人了！以后在長安，我罩著你！”

他伸出手：“先給我診個脈如何？”

秦玉蘭看了看他的脈象，嘴角微揚：“腎虛。”

恭王的笑容僵在臉上，周圍響起一陣哄笑。

“八個？”秦玉蘭挑眉，目光在恭王身上轉了一圈，眼中帶著幾分揶揄，“王爺這身子骨，怕是連一個都應付不來。”

恭王原本正悠閑地靠在錦榻上品茶，聽到這話登時跳了起來，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。

“我夜御八女那是真的！”他急切地辯解著，臉上浮現出一抹不自然的紅暈。

話音剛落，他對上秦玉蘭戲謔的眼神，突然心虛地摸了摸鼻子，聲音弱了下去，“真的...不虛...”

“滾開。”楚云霄一把推開他，眉頭微蹙，“少在這胡說八道。”

恭王踉蹌了幾步，很快又恢復了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，湊到楚云霄身邊，“表弟你這么久不回京，連我這個表哥都不來看看。”

他話音未落，余光瞥見迎面走來的楚恒王，笑容瞬間凝固在臉上。恭王下意識后退一步，厭惡之色溢于言表：“你給我走開！”

楚云霄靜靜地看著這一幕，眸色深沉。月光下，他俊美的側臉如同雕刻般完美，卻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疏離。

恭王舉手投降，隨即反手將楚恒王推開。后者面不改色，臨走前還對楚云霄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。

庭院里的氣氛一時有些凝滯。直到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回廊盡頭，楚云霄才優雅地坐到秦玉蘭身邊，從袖中取出一物。掌心攤開，一顆夜明珠在月色下流轉著柔和的光芒。

“中秋禮物。”他輕聲說，嗓音溫潤如玉。

秦玉蘭斜睨著他，神色淡然，紋絲不動。月光為她清冷的面容鍍上一層柔和的光暈，愈發顯得不食人間煙火。

“誒呀。”楚云霄直接將夜明珠塞進她手里，湊近壓低聲音，“別讓我那愛吃醋的皇帝舅舅看見。”

秦玉蘭將珠子收入袖中，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。

楚云霄給她倒茶，動作優雅從容。茶香裊裊升起，在月色下氤氳成一片朦朧。他又開始剝葡萄，修長的手指靈巧地剝去果皮，那份專注的神情，惹得不少世家女郎暗暗咬牙。

“楚云霄將軍怎么對她這般好？”一位身著淡粉色襦裙的女郎忍不住低聲問身邊的閨中密友。她偷瞄楚云霄的側臉，那完美的輪廓讓她臉頰發燙，趕緊低下頭掩飾內心的悸動。

這位常年鎮守邊疆的將軍一回京，就讓眾多女郎驚艷不已。他比女子還要精致的容貌，挺拔的身姿，舉手投足間那份慵懶隨意中又帶著英氣的氣質，是京中男子所不具備的。

就連被譽為長安第一美男子的楚恒王，在他面前也要遜色三分。更何況，他還有著顯赫的身世，是當朝皇帝的親外甥。

珠華公主握緊馬鞭，冷冷地盯著秦玉蘭。她穿著一襲明黃色宮裝，華貴非常，卻掩飾不住眼中的妒意：“不過是可憐她罷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