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娘...我..."錢韜開口，聲音嘶啞。他欲言又止，眼中閃過愧疚和痛苦。錢婆婆看著兒子，眼中滿是復雜。
錢婆婆站在院中，目光平靜地看著面前這一家人。她那布滿皺紋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，只有眼底深處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疲憊。
錢韜微微低著頭，不敢與母親對視。他的手指無意識地絞在一起，顯示出內心的不安。林芳則站在一旁，臉上還帶著與閔柳氏爭執后的余怒。
"錢韜，"錢婆婆開口了，聲音平緩而沙啞，"你今天來，是為了什么？"
錢韜抬起頭，眼中閃過一絲慌亂，但很快又強裝鎮定。"娘，我...我是帶瑩兒和昊兒來看您的。"
錢婆婆輕輕搖了搖頭。"不必了。你媳婦不是說過了嗎？讓他們不用認我這個廢物。"
林芳聽到這話，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。她張了張嘴，似乎想要辯解什么，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。
就在這時，錢昊突然上前一步。這個看上去不過八九歲的孩子，竟擺出一副少年老成的模樣，對著錢婆婆拱手一禮。
"祖母，"他的聲音清脆而響亮，"為人子孫該當孝順，父親命我喚您一聲祖母，我自該遵從父親命令。"
錢婆婆看著這個小小的身影，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光芒。她沒有說話，只是靜靜地等待著孩子說完。
錢昊繼續道："不過我有一言當說，都說好女不侍二夫，也說女子出嫁從夫、夫死從子。祖母您既與祖父一同孕育父親，那就不該背叛祖父再嫁，也不該不聽從父親的命令。"
這番話一出，院子里頓時陷入了一片死寂。
陳雨從屋里走出來，正好聽到這番話。她不由得皺起眉頭，轉頭對身邊的蘇巖低聲說道："我之前還在想要把大佑送到學堂里念書，但是要是就念出來這么個玩意兒，我寧愿不送。"
蘇巖點了點頭，"嗯，大佑要敢這樣說，我幫你揍他。"
錢婆婆聽完錢昊的話，臉上依舊沒有什么表情。她只是輕輕嘆了口氣，然后開口道："錢昊，你這話應該和你親祖母去說，與我卻沒什么關系。什么好女不侍二夫，什么夫死從子的，你父親既不是我兒子，我從前也未成親，何來如此之說？"
這話一出，錢韜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。"娘！"他驚慌失措地喊道，"你胡說什么啊，你就是我娘啊！"
錢婆婆看向錢韜，眼中閃過一絲痛楚。"你不是早就告訴你媳婦你不是我兒子了嗎？到這會兒又來裝模作樣什么呢？"
她的聲音很輕，卻仿佛一記重錘，狠狠地砸在錢韜心上。
"當年知道我把你抱回來養的人不多，后來遇到災年，更是各處失散，如今留在平渡鎮的已經沒有了，"錢婆婆繼續說道，"我從前在想，你是從哪里知道你不是我親生的呢？"
錢韜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，他張了張嘴，卻說不出話來。
錢婆婆看著他這副模樣，心中一陣酸澀。"我年輕時候沒有成親，后來失去父母庇護再無親眷，抱了你回來便真心把你當成我親兒子養育，自問沒有哪里不盡心盡力。"
她的聲音漸漸哽咽，"我將你養大，請安少爺給你安排事情做，想盡辦法為你求娶妻子，錢韜，對你我已經仁至義盡了。"
錢韜的眼中終于涌出淚水。"娘，我知道你對我好，我沒有不敬你的意思......"
"你有。"錢婆婆打斷了他的話，"或許從前你沒有，但是你見過你親娘了，對不對？"
錢韜渾身一震，臉上的表情瞬間凝固。
錢婆婆苦笑一聲，"錢韜，知道你親娘的存在的時候，你是不是在想你的親爹就是墨家的那位二老太爺？是不是覺得自己從此就要一步登天了？"
這番話如同一把利劍，直直刺入錢韜心中最隱秘的角落。他的臉上血色盡失，嘴唇微微顫抖著，卻說不出一個字來。
錢婆婆突然笑出了聲，那笑聲中帶著幾分嘲諷，幾分無奈。她捂著胸口，眼底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。
"真是可笑啊，"她輕聲說道，目光直直地盯著錢韜，"讓我猜一猜，你是什么時候見到她的呢？"
錢韜站在那里，臉色陰晴不定，顯然被錢婆婆的話擊中了心事。林芳沉默地站在一旁，眼中滿是憤怒和委屈，卻一言不發。
"應當是你媳婦懷上錢昊的時候吧，"錢婆婆繼續說道，聲音低沉而沙啞，"那時候我去求了安少爺，求少爺給你安排個能往外多走走的活計。"
屋內的氣氛越發沉重，仿佛連空氣都凝滯了。錢韜的拳頭緊緊攥著，指節泛白，顯然在極力克制著什么。
錢婆婆輕嘆一聲，"我是想讓你長長見識，這樣日后也能在安家的鋪子里尋個二掌柜的活計，再安安穩穩的升到大掌柜，這一輩子也就安穩了。"
她的話像一把鋒利的刀，一點點剖開過去的傷疤。錢韜的眼神閃爍，似乎想說什么，卻又咽了回去。
"說起來，當初我和你親娘也是情同姐妹，"錢婆婆的聲音突然變得柔和，帶著幾分追憶，"我們一齊到墨家當丫鬟的時候都是八歲，后來到了十六歲，我求了主子放我出去嫁人，你親娘卻不愿意回鄉下。"
林芳在一旁聽得入神，不自覺地靠近了一些，眼中滿是好奇和震驚。
"我以為自此我兩不會再相見，"錢婆婆繼續說道，目光變得深遠，"直到你娘突然來找我，我這才知道她還是未嫁之身，卻已經懷孕五個月。"
錢韜的身體明顯顫抖了一下，臉色變得蒼白。他張了張嘴，卻發不出聲音。
"讓我猜猜你娘是怎么告訴你的？"錢婆婆突然直視錢韜的眼睛，聲音中帶著幾分諷刺，"她是不是哭著對你說，當年她并不想拋棄你，可我嫉妒她能生孩子，所以趁著她昏迷不醒把你抱走了？"
錢韜猛地搖頭，聲音有些顫抖，"娘，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，不對……我沒見過什么親娘，我的娘就你一個人！"
錢婆婆卻笑了，那笑聲中充滿了苦澀，"錢韜啊錢韜，你是我養大的，你是什么性子的人我還能不知道嗎？"
她的眼神變得銳利，聲音也變得冰冷，"現在，我就把當年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你！"
錢韜的身體微微后退，似乎害怕聽到接下來的話。林芳也屏住了呼吸，眼中滿是不可思議。
"你錢韜，跟我錢青荷，一點關系都沒有！"錢婆婆的聲音如同驚雷，在屋內回蕩，"你親娘讓我把你溺斃，我覺得稚子無辜，把你留了下來，告訴你親娘你已經死了，然后帶著你在平渡鎮討生活。"
錢韜的臉色變得慘白，身體搖搖欲墜，眼中滿是難以置信。林芳驚訝地捂住嘴，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