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警惕地站起身，緩步走向門口。
"誰啊？"陳雨壓低聲音問道。
"是我，蘇巖。"門外傳來熟悉的聲音。
陳雨松了口氣，打開門讓蘇巖進來。蘇巖的臉色凝重，眉頭緊鎖。
"怎么了？"陳雨察覺到他的異常。
蘇巖猶豫了一下，還是開口道："村里有人看見安少爺來過，議論紛紛。"
陳雨心頭一緊，但面上不動聲色："他們怎么說？"
"有人說你攀高枝，有人說你...不守婦道。"蘇巖的聲音越來越低。
陳雨冷笑一聲，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。她沒有反駁，只是淡淡地說："有什么好說的，先把葬禮辦好吧。"
蘇巖欲言又止，最后只是點了點頭："需要我幫忙嗎？"
陳雨想了想，說："你能幫我準備些蒲團嗎？"
蘇巖應下，轉身離去，留下陳雨獨自面對寂靜的靈堂。
陳雨深吸一口氣，繼續手中的工作。紅封、紙錢、香燭，一樣樣準備妥當。她的動作機械而熟練，仿佛這樣就能驅散內心的不安。
夜色漸深，陳雨的雙手不停地忙碌著。她不敢停下來，害怕一旦停下，那些紛亂的思緒就會涌上心頭。
"你們放心，我會讓你們走得體面。"陳雨對著棺木輕聲說，聲音里帶著一絲哽咽。
突然，一陣風吹滅了燭火，屋內頓時陷入一片黑暗。陳雨的心猛地一跳，手忙腳亂地想要重新點燃蠟燭。
就在這時，她聽到一聲低低的呻吟，仿佛從棺木里傳出來的。陳雨驚得渾身發抖，手中的火柴"啪"的一聲掉在地上。
"是...是誰？"陳雨顫抖著聲音問道，卻沒有人回答。
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，深吸幾口氣，終于重新點燃了蠟燭。燭光重新照亮了房間，一切如常，仿佛剛才的聲音只是她的幻覺。
陳雨擦了擦額頭的冷汗，繼續手中的工作。她不敢再看那三具棺木，生怕再聽到什么奇怪的聲音。
風聲呼嘯，如鬼魅低語。蘇巖輕聲自語："人死后，真有靈魂嗎？"話音未落，又自嘲般搖了搖頭，"這風，倒是來得巧。"
靈堂內，陳雨昏昏欲睡。她強撐著眼皮，意識卻不斷墜入黑暗。朦朧中，一聲尖叫劃破寂靜。陳雨猛然驚醒，循聲望向錢家。
陳曉荷的哭嚎聲傳來，撕心裂肺。"是哪個天殺的害你成這樣？"她哽咽著質問。隨即又哀求道："孩兒他爹，你快醒醒啊，你可不能丟下我們娘三啊！"
王碧芳顫抖著聲音問："北強，北強怎么了？"
陳曉荷厲聲喝斥："滾開，你這老東西！都是你惹的禍，爹怎么不打死你？"
一陣雜亂的響動后，錢徐北一聲怒喝："安靜！"紛亂聲頓時低了下去。
"錢西壯，你現在就去找王大夫！"錢徐北命令道。
陳雨悄悄退回屋內，透過門縫窺探。錢西壯匆忙沖出院子，往村口奔去。她聳了聳肩，轉身走向堂屋。
蘇巖已經醒了，正收拾臨時鋪蓋。見陳雨進來，他只是淡淡地說了句："過來了。"
"嗯。"陳雨應了一聲，開始準備早飯。
她學著前一天晚上王李做飯的樣子，把苞谷碎和粗麥粉都拿了些出來。洗凈后加水放入鍋中，又倒了一碗糙米進去。蓋上鍋蓋，開始燒火。
王李來時，鍋里剛沸騰。她揭開鍋蓋看了眼，"阿雨，苞谷碎你沒提前泡一下？"
陳雨一愣，心下懊惱，卻不露聲色。王李搖搖頭，"你昨晚一晚上都沒睡吧，趕緊回屋瞇一會兒，早飯我來做。"
陳雨被趕回房間，孩子們剛醒。她把裝好的紅封交給陳大佑和陳二歡，交代完用法。
"對了，昨晚幺娃到睡前才喝的奶，他吃了那碗糊糊，晚上沒什么情況吧？"陳雨問道。
陳大佑搖搖頭，"幺娃還好，沒哭也沒鬧。"
陳雨點頭，"那就行。早上照舊讓幺娃跟著大家一起吃。奶粉我放在房里了，中途他餓了，你就出去搞碗水進來泡點奶粉給他喝。記住，房間不允許任何人進來。"
兩個小姑娘連連點頭，"小姑姑，我們不會出去的，也不讓別人進來。"
陳雨看著乖巧的孩子們，心中五味雜陳。她躺下準備小憩，卻不料才閉眼，吳田氏和柳氏就到了。
柳氏面帶笑意，做事井井有條。陳雨看了會兒，明白了吳田氏請她來的原因。
從吳田氏到來開始，陳雨就忙個不停。先是接待算日子的老人，剛送走他，鄉長就來了。
鄉長秋守仁和妻子沈氏一同到訪。沈氏手里還拎著一兜雞蛋。陳雨知道這是人情，白事也要隨禮。
秋守仁上完香，起身環顧四周，"這些都是……"
"是安少爺讓他的護衛送過來的，這些東西全都是。"陳雨解釋道。
秋守仁點點頭，"安少爺是個好主人家，陳雨你以后可千萬別忘了安少爺的大恩大德。"
陳雨微微低頭，"錢三叔說的是，若不是安少爺幫忙，我現在也不能站在這里接待您吶。"
秋守仁聽著，心中略有不適，但想到安少爺又按捺下來。他沒多留，轉了圈就走了。沈氏卻留下來，坐在堂屋里看著柳氏和王李忙活，順便聊天。
客人接連而至，陳雨疲于應對。三叔公、柳老、秋守盛等人相繼來訪。陳雨一一接待，承諾午飯前會去請他們過來。
忙完已是半個時辰后。陳雨正要回屋，卻聽到沈氏的聲音。
"早上到現在錢家也沒過來？"
吳田氏低聲回應，"我瞧著本來可能想過來給阿雨添個堵吧。不過昨晚也不知道他們家錢北強遭了什么災，出門去解手回來，擱堂屋里摔了一跤，既磕了頭又摔斷了腿，在堂屋里暈了一晚上。那給凍的，聽說早上燒得都不省人事了，一大早的趕緊把王大夫請了過來呢！"
陳雨聽罷，不禁蹙眉。
村口牛氏娘家帶著一眾人往陳雨家走來，一路喧囂，吳田氏握住她的手，低聲道："你且安心，我去應付。"陳雨點頭，轉身入屋。
屋內，幾雙眼睛齊刷刷望來。陳雨環顧四周，"有紙筆嗎？"蘇巖會意，遞上文房四寶。陳雨展紙蘸墨，神色凝重。
陳大佑猶豫著開口，"小姑姑，真要寫休書？"
陳雨抬眼，目光如炬："那婦人不配為你娘。"
筆尖沙沙作響，字字泣血。門外爭吵聲漸起，陳雨不為所動。
王李欲言又止，最終只是輕嘆一聲。柳氏低聲道："休書一成，牛氏再無立足之地。"
陳雨擱筆，輕輕吹干墨跡。"大佑，按下手印。"她將休書遞出。少年咬牙，將手印重重按下。
"從此，牛氏與我陳家再無瓜葛。"陳雨聲音冰冷，眼底卻閃過一絲復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