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看時辰將至，四名佩刀衙役已經(jīng)開始維持秩序，將圍觀的百姓往后疏導(dǎo)。他們都是提前請來的，每人發(fā)了二兩銀子，就是為了防止有人搗亂。

“諸位往后退一退，等會有鞭炮，小心被炸著。”

“大家去對面看舞獅更安全。”

衙役的聲音不大不小，卻自有一股威嚴(yán)。圍觀的百姓雖然不情愿，卻也只能往后退。

陳雨深吸一口氣，目光透過面紗望向高懸的牌匾。紅綢遮掩之下，“月溪酒樓”四個大字蘊(yùn)含著她這段時日的心血。這塊牌匾是請了城中最好的匠人打造，光是金漆就用了整整一斤。

“掌柜的，”陶然忽然低聲道，“你說他們會不會......”

話未說完，陳雨就輕輕搖頭。她知道陶然在擔(dān)心什么，西湖酒樓的人向來霸道，這次自己開業(yè)，難保不會使些手段。但事已至此，總不能因為害怕就退縮。

銅鑼聲驟然響起，打斷了眾人的思緒。

“月溪酒樓，今日開業(yè)！”

陳雨一把扯下紅綢，牌匾金光閃耀。與此同時，鞭炮聲噼里啪啦炸響，兩只獅子也在鑼鼓聲中活躍起來。

“哇！獅子來了！”

“快看快看，好威風(fēng)啊！”

孩子們的歡呼聲此起彼伏。兩只彩獅穿梭在人群中，時而騰躍，時而翻滾，惹得陣陣喝彩。舞獅的是城中有名的武館弟子，花了大價錢才請來的。

當(dāng)獅子“采青”成功，將懸掛的紅包叼下時，掌聲更是如雷貫耳。陳雨注意到，對面茶鋪的幾個人臉色更難看了。

“每個小朋友都有糖果，排好隊啊。”店小二們開始分發(fā)糖果，孩子們蜂擁而上。這些糖果都是特地從州城訂來的，據(jù)說是西洋進(jìn)口貨，一顆就要五文錢。

就在這時，人群中忽然響起驚呼：“沈縣令來了！”

陳雨抬眼望去，只見沈晨正帶著溫和的笑容向這邊走來。他身后跟著兩名衙役，手中各自抱著一個紅木匾額。這是提前打點好的，但沒想到他會親自送來。

“沈大人。”陳雨微微欠身。

“陳掌柜客氣了。”沈晨笑道，“今日開業(yè)，本官自當(dāng)捧場。這兩塊匾額，一塊寫著'佳肴美饌'，一塊寫著'生意興隆'，權(quán)當(dāng)賀禮。”

此言一出，周圍頓時響起一片驚嘆聲。縣令親自送匾，這可是莫大的榮耀。就連對面茶鋪里的人也坐不住了，紛紛起身想看個清楚。

正說話間，從旁邊的巷子里推出兩輛小推車，上面擺著爐灶和蒸籠。熱氣騰騰中，一陣誘人的香氣飄散開來。

街上的百姓頓時被吸引住了。

“搞什么鬼？”

“莫非還有好吃的？”

“這香味，好像是西湖酒樓的招牌點心......”

方威立刻跑到臺前，清了清嗓子。這小子平日里就愛說話，今天更是使出了渾身解數(shù)。

“各位父老鄉(xiāng)親，今兒個可是雙喜臨門啊！”他的聲音洪亮，“不光是中秋佳節(jié)，還是咱們月溪酒樓開張的大喜日子！”

臺下的人群頓時安靜下來，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。

陳雨的視線落在那些冒著熱氣的蒸籠上。從凌晨開始，她就帶著后廚的師傅們忙活。每一個包子都是精心制作，餡料十足，皮薄餡大。

一陣風(fēng)吹過，包子的香氣飄散開來。臺下的孩子們眼睛都亮了，就連大人們也忍不住吸了吸鼻子。

“想吃包子的舉手！”方威一聲吆喝。

密密麻麻的手臂瞬間舉起，連帶著一片歡呼聲。

陳雨看著這一幕，心頭泛起一絲酸澀。雖說如今西硯縣的日子比往年好過了些，但能經(jīng)常吃上肉的人家依然不多。

“規(guī)矩是這樣的！”方威繼續(xù)道，“我要念八道菜名，念三遍！背得越多，獎勵越好！”

臺下頓時安靜下來，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。幾個孩子已經(jīng)開始掰著手指頭默默記憶，有的還在用腳在地上畫著什么。

“記住三道菜，就能得到一個菜包子！五道菜是菜肉混合的！要是能把八道菜全記住，那可就是一個大肉包子啦！”

臺下響起一片驚呼，還夾雜著幾聲小孩子的歡呼。

陳雨注意到角落里有個衣衫襤褸的小女孩，正緊緊攥著自己破舊的衣角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臺上的包子。

“第一道菜：香醉鴨！”方威的聲音響亮，“第二道：紅燜獅子頭！第三道：清蒸桂魚！第四道：醋香排骨！”

臺下立刻響起此起彼伏的復(fù)述聲，有的孩子甚至閉上眼睛，嘴里不停地念叨。

“第五道：蒜香菜心！第六道：醬燒雞丁！第七道：水煮明蝦！第八道：蛋絲湯！”

方威連續(xù)念了三遍，每念一遍，臺下的聲音就更整齊一分。

很快，第一輪比賽開始了。

大人們還有些不好意思，只見一個面黑精瘦的小男孩第一個舉手，三步并作兩步跑上臺來。他的眼睛亮晶晶的，一口氣背完八道菜，連順序都沒錯。

“好！”方威大聲叫好，“這位小兄弟，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
“我叫小瘦！”男孩響亮地回答。

陳雨親手將一個熱騰騰的大肉包子遞給他。看著小男孩狼吞虎咽的模樣，她忍不住摸了摸他的頭。

接著是個穿著補(bǔ)丁衣服的小男孩，雖然只記住了五道菜，但還是得到了一個菜肉包子。

讓陳雨意外的是，這孩子沒有立即吃，而是小心翼翼地捧著跑向人群中的一個婦人。

“娘，給妹妹一半。”他的聲音很輕，但陳雨還是聽見了。

那婦人眼圈一紅，蹲下身將兒子摟在懷里。

陳雨看得鼻子發(fā)酸，轉(zhuǎn)身又拿了一個包子，讓伙計送過去。

比賽一輪接著一輪，臺上臺下的氣氛越來越熱烈。就連那些大人們也忍不住躍躍欲試。

“要不，咱們也來一輪大人的比賽？”方威眼珠一轉(zhuǎn)，“規(guī)則還是一樣，但是獎品換成酒樓的招牌菜！”

這提議立刻引來一片叫好聲。

陳雨看著眼前這熱鬧的場面，心里暖暖的。她知道，這場開業(yè)活動辦得值了。

不僅讓大家記住了月溪酒樓的菜品，更重要的是，讓這個中秋節(jié)多了幾分人情味。

陳雨領(lǐng)著沈晨穿過熙攘的人群，登上月溪酒樓。樓梯間飄著淡淡的檀香，木質(zhì)地板在腳下發(fā)出細(xì)微的吱呀聲。

“大人請這邊。”陳雨推開二樓月華廳的雕花木門，清風(fēng)裹挾著街市的喧囂涌入。

沈晨站在臨街的窗邊，目光掃過樓下熱鬧的景象。街道兩旁掛滿了大紅燈籠，商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，孩童追逐嬉戲的笑聲不絕于耳。

“小二，上茶。”陳雨輕聲吩咐。

伙計麻利地端來一壺龍井，茶香四溢。沈晨接過茶盞，目光卻始終沒有離開窗外。街角處，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正將手中的包子掰成三份，分給同樣面黃肌瘦的妹妹和母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