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往后，東凌琛正牽著喜寶，神情肅穆。他與父親的輪廓如出一轍，連站姿都極為相似。只是相比父親的威嚴，他多了幾分書生氣。

忽然，東凌琛似有所感，目光與蘇雨煙交匯。

昨日的親吻浮上心頭，那溫熱的觸感仿佛還停留在唇間。蘇雨煙霎時紅了臉，心跳加速，慌忙移開視線。

東凌琛見狀，眼中有了些笑意，隨即又恢復了莊重。但那雙眼睛時不時地往蘇雨煙方向瞥去，顯然心思并未完全在祭祀上。

兩個時辰過去，寒意已滲入骨髓。蘇雨煙覺得自己仿佛成了一尊冰雕，渾身麻木。她看著身邊的雨荷臉色發青，不由得暗自后悔沒有多帶些厚衣服。

“姑娘......”雨荷牙齒打顫，聲音細若蚊蠅。

蘇雨煙剛要說話，忽聽一聲：“起靈！”

隨著公公一聲高喝，滿朝文武紛紛跪地。地上的積雪浸濕了衣裳，但無人敢動。

蘇雨煙重重跪下，淚水不受控制地涌出。記憶如潮水般涌來，太后慈祥的面容，溫柔的話語，無一不在提醒著她失去的痛。若非太后庇護，她在帝都絕不會過得如此安穩。

正當她沉浸在悲痛中時，一聲巨響打破了肅穆的氣氛。

“轟！”

蘇雨煙只覺有物打在身上，抬頭一看，太后的棺槨已經四分五裂。尖叫聲、怒吼聲此起彼伏，原本井然有序的隊伍瞬間亂作一團。

更令人膽寒的是，散落在地的不僅有棺木碎片，還有......太后的遺骸。

“豈有此理！”蘇雨煙雙目赤紅，不顧一切地要往前沖。她的理智告訴她不該這樣，但心中的憤怒已經完全壓過了恐懼。

“煙兒，別去！”蘇夫人死死拽住女兒。眼下眾人慌亂后退，若是被踩踏，后果不堪設想。

“放開我！”蘇雨煙怒極，淚水模糊了視線，“他們連死者都不放過，這是何等的殘忍！”

就在這時，一道熟悉的身影擋在了她面前。東凌琛不知何時來到女眷這邊，他一手扶住蘇雨煙的肩膀，一手攬住她的腰，將她護在懷中。

“別沖動。”他在她耳邊低語，聲音沉穩而有力，“我答應你，一定會查清真相。”

蘇雨煙渾身一僵，想要掙扎，卻被他抱得更緊。

“誰敢再動，格殺勿論！”

皇上一聲怒喝，眾人這才停下，紛紛跪地。空氣中彌漫著恐懼和不安，連風都似乎停止了呼嘯。

之后的一切，蘇雨煙都恍如夢中。她看著太后的遺骸被重新收殮，送往皇陵，整個過程除了公公的誦讀聲，鴉雀無聲。

回府的馬車上，蘇雨煙望著窗外飄落的雪花，心如刀割。

“煙兒......”蘇夫人心疼地看著女兒蒼白的臉色。

“娘，我想靜靜。”蘇雨煙搖頭，喉間仿佛被什么扼住，連呼吸都覺得困難。

馬車緩緩前行，車輪碾過積雪發出咯吱聲響。蘇雨煙閉上眼，腦海中不斷閃現著方才的場景——楚夫人的香氣、破碎的棺槨、東凌琛的懷抱......

一切都太過蹊蹺，她必須查清真相。為了太后，也為了自己的心安。

回到宣平侯府，蘇夫人望著女兒臉上的哀傷，心如刀絞。她張了張嘴，卻不知該如何安慰。屋內寂靜得令人窒息，馨香裊裊升起，卻驅散不了這份沉重的氛圍。

“娘，我沒事。”蘇雨煙勉強擠出一絲笑容。“我先回房了。”

她說完轉身離開，步伐匆匆。內心的悲痛與憤怒交織，但更多的是一種難以言說的復雜情緒。太后的離世來得太突然，種種跡象都指向這并非意外。

回到院中，二哥蘇霄正在門前來回踱步，聽到腳步聲立即抬頭。庭院里的海棠開得正盛，粉白的花瓣隨風飄落，卻襯得這一刻格外凄涼。

“小妹...”蘇霄欲言又止，手指不自覺地絞在一起。

“二哥，楚煜有問題。”蘇雨煙直接切入正題，聲音里帶著一絲顫抖，“他和這件事脫不了干系。我在他夫人身上發現了蛛絲馬跡。”

蘇霄眉頭緊鎖，手指輕敲石桌：“這廝早就投靠了大皇子，這事不簡單。”

“所以是大皇子在背后策劃這一切？”蘇雨煙指甲深深陷入掌心，“他為何要對太后下此毒手？太后待他一向寬厚。”

“這要追溯到很久以前的一件事。”蘇霄嘆了口氣，目光變得深遠，“當年...”

話未說完，東凌琛大步走來，臉色陰沉如墨：“聽說你要見楚煜？”

“我必須見他。”蘇雨煙目光堅定，“我在他夫人身上聞到了一種特殊的香，這香味曾在鳳棲宮出現過。那香氣極其獨特，帶著一絲檀木的清冽，卻又摻雜著某種異香。”

“為什么不早說？”東凌琛聲音里帶著責備，眉宇間盡是擔憂，“你知道這有多危險嗎？”

“說了又如何？”蘇雨煙冷笑，聲音里帶著幾分嘲諷，“你們只會把我當成需要保護的花瓶，什么都瞞著我。太后待我如親生，我豈能袖手旁觀？”

她推開東凌琛，徑直走進密閣。鏡中倒映出她疲憊的面容，眼底的青黑昭示著這些日子的輾轉難眠。

“娘親...”喜寶從后面抱住她，聲音哽咽。小小的身軀微微發抖，顯然也被這些天的事情嚇到了。

蘇雨煙轉身，輕輕擦去兒子臉上的淚水，心疼地將他摟在懷里：“不哭，我們現在要做更重要的事。”

“什么事？”喜寶抬起淚眼朦朧的小臉。

“替太后討回公道。”蘇雨煙語氣堅定，卻又帶著一絲溫柔，“喜寶，你支持娘親嗎？”

“嗯！”喜寶重重點頭，小手緊握成拳，“我要幫娘親抓住壞人！”

與此同時，二皇子府中。

華燈初上，庭院里的燈籠隨風輕搖，在地上投下搖曳的影子。二皇子東玉松正立在窗前，望著遠處的夜色出神。

“大皇子回府了。”侍衛跪地稟報，聲音壓得極低。

東玉松指尖輕叩桌面，眼中有些精光：“他這是打算長住了？近來可有什么異常舉動？”

“屬下無法靠近探查。”侍衛額頭冒汗，“大皇子府戒備森嚴，連府中下人都換了一批。”

“下去吧。”東玉松揮了揮手，轉身走向書案。

白寧柔端著姜湯進來，步伐輕盈卻帶著幾分猶豫：“二皇子，您喝些暖暖身子。這幾日您都沒好好用膳。”

東玉松轉身，露出一絲溫和的笑意：“有心了。”他接過湯碗，目光若有所思地打量著白寧柔。

白寧柔心頭一顫，她太了解這個笑容背后的含義。二皇子找她，必定另有所圖。

果然，東玉松開口道：“自從你踏入府中后，好像就再沒見過寧王妃了？”

東玉松端起桌上的姜湯，熱氣氤氳中，他的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白寧柔身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