隊伍緩緩向前，踏入城門的瞬間，所有將士齊齊跪地。鎧甲相碰的聲響在城門洞中回蕩，震撼人心。

“臣蕭如雪攜護國公及三軍將士，凱旋歸來！”蕭如雪的聲音響徹云霄。他的聲音略顯沙啞，卻字字鏗鏘。

人群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，夾雜著啜泣聲。有人在喊著“護國公”，有人高呼“大勝”，更多的是對陣亡將士的追思。

柳婉婉抱緊了手中父親的牌位，她能感受到周圍百姓投來的目光。有敬仰，有感激，更多的是對柳家的懷念。一位老婦人跪在路邊，泣不成聲：“護國公走了，可柳家的血性還在啊！”

皇帝親自上前，扶起蕭如雪。他的目光在柳守寧的牌位上停留許久，眼中閃過一絲愧疚。當初若不是他猶豫不決，也許就不會讓柳守寧陷入重圍。

“柳將軍。”皇帝走到柳婉婉面前，聲音中帶著幾分沉重。

“臣在。”她挺直腰板，聲音清亮。風塵仆仆的征途讓她的肌膚失去了往日的白皙，但那雙明亮的眼眸依舊如星辰般璀璨。

皇帝看著她，想起當初她跪求出兵支援時的場景。那時的她還是個嬌弱的閨閣女子，如今卻已能獨當一面。

“你用實力證明了自己是柳家的女兒。”皇帝的語氣中帶著贊賞，“今日朕要你與東陵王同乘御輦，繞城一周。”

柳婉婉心中一顫，這是何等的殊榮。她下意識地看向蕭如雪，見他跪地謝恩，便也跟著跪下。

隊伍開始游行，街道兩旁擠滿了歡呼的百姓。有人拋撒花瓣，有人高聲歡呼，更有人跪地痛哭。柳婉婉坐在御輦上，目光不經意間掃過人群中的秦東陽。

他被人攙扶著走，臉色蒼白如紙。那道傷本該是端昭的，卻被他擋在了身前。柳婉婉看著他蹣跚的步伐，心中卻無一絲波瀾。

端昭走在后方，低著頭前行，與往日的驕傲判若兩人。

護國公府的陳管家帶著下人追著御輦，一邊跑一邊抹淚：“小姐，老爺他...他泉下有知，一定很欣慰啊！”

柳婉婉看著這些熟悉的面孔，心中涌起一股暖流。街道兩旁的百姓紛紛跪下，有人高喊：“柳家女兒，不負柳家名！”

御輦緩緩前行，蕭如雪始終沉默。柳婉婉能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的疲憊，這一路上，他承擔了太多。

“東陵王。”她輕聲開口，“父親在世時，曾說過一句話。”

蕭如雪轉過頭，目光中帶著詢問。

“他說，你比他強。”柳婉婉的聲音很輕，“所以，不要再自責了，他一定不會怪你的。”

蕭如雪的身體微微一震，眼中閃過一絲痛楚。他張了張嘴，卻最終什么也沒說，只是輕輕點了點頭。

御輦繼續向前，穿過熙熙攘攘的街道。柳婉婉看著兩旁的景象，突然想起小時候父親抱著她在這些街道上走過。那時的她不懂什么是責任，什么是擔當，只知道依偎在父親溫暖的懷抱里。

而現在，她終于明白了父親的期望。這一戰不僅收復了失地，更讓所有人看到了柳家的血性。她知道，父親的在天之靈，一定會為她感到驕傲。

御輦經過城南時，一陣風吹來，帶起地上的落葉。柳婉婉仿佛看見父親的身影在風中微笑，那樣溫暖，那樣熟悉。她輕輕閉上眼睛，任由淚水無聲地滑落。

翠環一路小跑著追趕馬車，裙擺被風吹得翻飛，眼淚和笑容交織在她那張圓潤的小臉上。她一邊跑一邊喊著：“小姐，小姐......”聲音里帶著濃濃的喜悅。

馬車內，柳婉婉掀開車簾的一角，望著這個從小跟在自己身邊的丫頭，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一抹溫柔的笑意。這丫頭從小性子就這般，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，半點也藏不住。

“好了，快回去吧。”柳婉婉柔聲道，“府里還有許多事要你幫著打理。”

翠環抹了抹眼淚，一邊跑一邊點頭：“小姐放心，奴婢一定把府里打理得妥妥當當的。”

“這丫頭，是叫翠環吧？”蕭如雪坐在柳婉婉身邊，目光落在那個追著轎輦的小丫頭身上。他的聲音低沉溫和，帶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。

“王爺還記得她？”柳婉婉有些詫異地看向身邊的男人。她下意識地攥緊了手中的帕子，心中泛起一絲漣漪。

蕭如雪微微側頭，目光溫柔地看著她：“那年在天衍門，她在樹上摘棗子，看到我和你師兄時，驚慌失措地從樹枝上摔了下來。”說到這里，他輕笑了一聲，“還是我接住了她。”

“王爺去過天衍門？”柳婉婉眨了眨眼，心中的疑惑更甚。她在天衍門長大，對每一個來訪的客人都記憶深刻，卻從未見過眼前這個男人。

“每年都去。”蕭如雪望著遠處的天際，眼神漸漸暗淡，聲音也低了幾分，“至少在上西陲戰場之前是這樣。”

馬車輕輕晃動，車外傳來馬蹄踏在青石板上的聲響。柳婉婉沉默片刻，終究還是忍不住問道：“為何我從未見過王爺？”

“我住在聚寶閣，”蕭如雪轉頭看她，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，“你最怕去的地方。”

柳婉婉心中一驚，沒想到連這件事他都知道。想起那間陰森的暗房，她至今還心有余悸。每次犯錯，師叔就會把她關在那里面思過。暗房里堆滿了各種古怪的法器，黑暗中仿佛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她。

師叔那張永遠冷若冰霜的臉，至今想起都讓人不寒而栗。就連師父這個當師兄的，也要給他幾分薄面。

“所以，”蕭如雪的聲音將她的思緒拉回現實，“你從不知道，在那間你最害怕的暗房里，還住著一個人。”

柳婉婉愣住了，她看向蕭如雪的眼神中帶著幾分困惑：“為什么要住在那里？”

蕭如雪沒有回答，只是輕輕嘆了口氣，目光投向窗外。

馬車緩緩駛過皇城，街道兩旁張燈結彩，處處洋溢著喜慶的氣氛。百姓們看到打著東陵王旗號的馬車經過，紛紛駐足行禮。

“王爺威武！”

“柳小將軍威武！”

歡呼聲此起彼伏，柳婉婉的心卻沉甸甸的。這些百姓不知道，她這個“小將軍”的身份來之不易，更不知道她背后的故事有多少無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