柳婉婉沉默良久,才抬起頭來。她強忍著淚水,聲音卻依然堅定:“我知道有參與屠殺的探子還活著,回了東都。這筆賬,我要用他們的命來還。”說這話時,她的眼神里閃爍著冰冷的光芒。
“不必了。”慕云澈的眼中閃過一絲痛楚,聲音沉重得仿佛能壓垮人心,“所有回去的探子,都已經伏法。柳將軍可以放下這份仇恨,但我東都的傷痛,卻永遠無法愈合。”
柳婉婉明白他指的是什么。那是東都永遠的痛,永遠的恥。那些無辜死去的生命,那些被玷污的尊嚴,都是無法愈合的傷口。
空氣仿佛凝固了,連風都停止了呼嘯。樹葉的沙沙聲在這一刻顯得格外刺耳。
“我無權替任何人道歉,”柳婉婉輕聲說,聲音里帶著難以察覺的哽咽,“但這件事,對知情的燕國人來說,同樣是永遠的痛與恥。”
慕云澈的肩膀微微一顫,那雙飽經風霜的眼睛里閃過一絲動容。他身邊的年輕將士突然轉過身去,無聲地抹淚。
仇恨與傷痛如此沉重,卻終要有人邁出和解的第一步。柳婉婉的話語像一把鑰匙,輕輕叩開了那扇緊閉的門。
秦東陽站在原地,感受著周圍的氣氛逐漸變化。他的心跳加快,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。
慕云澈這才看向秦東陽,眼神冰冷如刀:“想知道你的夫人做過什么嗎?上山去看看吧,那里的慘狀,就是她犯下的罪孽。”
秦東陽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,雙手不自覺地握緊。他的目光飄忽,不敢與任何人對視。
山風呼嘯,樹影搖曳。遠處傳來幾聲鳥鳴,卻更顯得此刻的氣氛壓抑。所有人都沉默著,仿佛被某種無形的力量壓得喘不過氣來。
慕云澈的目光在眾人臉上掃過,最后定格在遠處的山峰上。那里,埋藏著太多不為人知的秘密,太多難以啟齒的罪孽。
“去看看吧,”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,“有些真相,是需要親眼見證的。”
秦東陽的身體微微顫抖,他開始害怕那個真相。
柳婉婉望著慕云澈和三皇子帶著十萬東都士兵離去的背影,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劍柄。
山風呼嘯而過,卷起她的發絲,也帶來一絲涼意。這一刻,腦海中不由浮現出當年的慘劇——滿門被屠,尸橫遍野。那些記憶如同鋒利的刀刃,在心口上反復割裂。
“你要救端昭,帶幾個信得過的手下上去就行。”她轉頭對秦東陽說道,聲音平靜得不帶一絲波瀾。
這番話已是給足了情面,畢竟東都太子的下場,她已經知曉,想必端昭的現狀不會太好。
秦東陽眉頭緊蹙,眼中閃過一絲焦慮:“山上可能還有東都兵馬,還請柳將軍借金甲軍一同上山。”
柳婉婉凝視著他,目光如刀:“你當真要這樣?”
那眼神讓秦東陽心頭一顫,他下意識地后退半步,喉結滾動:“端昭真的屠村了嗎?”
“這個問題,你該問慕云澈。”柳婉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,“或者等會兒親自問端昭,想必慕云澈不會取她性命。”
秦東陽的心猛地揪緊。山風呼嘯,吹亂了他的衣袍。慕云澈方才那番話確實蹊蹺,對屠村一事輕描淡寫,反倒對柳婉婉道歉說得鄭重其事。
如果端昭當真屠村,那柳家滿門的血債,豈不是間接拜她所賜?而他,不僅拋棄了柳婉婉,還要娶那個害死她全家的兇手。
這個念頭如同一記重錘,砸得秦東陽幾乎喘不過氣。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抓緊了劍柄,指節發白。
“不,這不可能。”他猛地抬頭,聲音嘶啞,“慕云澈的話不足為信,柳將軍,請隨我上山,當面問個明白。若端昭當真承認......”
話未說完,他的臉色已變得扭曲。若端昭真的承認了,他又能如何?那些逝去的性命,那些無法挽回的過錯,他又該如何彌補?
柳婉婉望著他痛苦的模樣,心中泛起一絲異樣。她沉默良久,終是點頭應允。
端昭舉著火把在前引路,金甲軍浩浩蕩蕩地往山上行進。火把的光芒在暮色中搖曳,照亮了蜿蜒的山路。
司紫等人默默跟隨,心知肚明即將看到何等場面。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壓抑的氣息,連蟲鳴都顯得格外刺耳。
山路崎嶇難行,走了差不多一個鐘頭,前方出現一片平坦開闊之地。殘陽如血,將整片營地染成暗紅色。
這處營地顯然是臨時開辟,雜亂的腳印和零散的物品顯示著先前發生過激烈的打斗。山腰處矗立著一座小木房,隱約傳出凄厲的慘叫聲。
秦東陽聽到聲音,臉色驟變,立刻沖了過去。他一腳踹開木門,撲面而來的惡臭讓他差點作嘔。
屋內漆黑一片,直到火把照亮,眼前的景象讓在場所有人如墜冰窟。
十九個赤身裸體的人,渾身傷痕累累,最觸目驚心的是男的都被割去了那處。空氣中彌漫著令人作嘔的惡臭,他們身上沾滿污穢,連端昭也不例外。
她是角落里唯一穿著上衣的人,下身卻是赤裸的,腿間血跡斑斑。她蜷縮在角落,像一只受傷的野獸,眼神空洞而絕望。
“都給我滾出去!”秦東陽聲嘶力竭地吼道,聲音中帶著前所未有的憤怒和痛苦。
他沖進屋內,卻發現所有衣物都被焚毀。地上散落著燒焦的布料殘片,空氣中還飄蕩著焦糊的氣味。
最后,他只能脫下自己的戰袍和外衣,小心翼翼地裹住端昭。她的身體冰冷得像塊石頭,卻在他觸碰時本能地瑟縮。
柳婉婉站在門外,望著這一幕,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。她知道,這正是慕云澈想要的結果。
東都太子并非死于他人之手,而是因無法承受這般恥辱而自盡。如今,慕云澈要用同樣的方式,摧毀端昭的尊嚴。
至于她能否像東都太子一樣解脫,還是繼續活著承受這份恥辱,就看她自己的選擇了。
秦東陽將端昭抱起時,感受到她輕得不可思議。那個曾經意氣風發的將軍,此刻卻像一片枯葉般脆弱。
“給我找些干凈的衣物來。”他沙啞著聲音說道,目光始終沒有離開端昭蒼白的臉。
金甲軍的士兵們迅速行動起來,有人脫下自己的外衣,有人取來干凈的布料。很快,一堆衣物就堆在了木屋門口。
柳婉婉看著這一切,突然開口:“讓軍醫來看看。”
她的聲音依舊平靜,但那雙眼睛里,卻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波動。
軍醫很快趕到,開始為端昭和其他受害者處理傷口。空氣中彌漫著藥草的氣味,稍稍驅散了些許血腥味。
很快,受害的將士們都被簡單包扎了,但因為受傷嚴重,還需要回城進一步治療。
“立刻返回北陵城!”秦東陽抱著端昭大步走出木屋,“準備馬車,叫最好的大夫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