走出宮門，寒意更甚。端昭裹緊了身上的斗篷，腳步匆匆。

“端昭。”秦東陽叫住了她，聲音里帶著幾分疲憊，“你走得太快了。”

她停下腳步，轉(zhuǎn)身看向秦東陽。對方眉頭緊鎖，眼底閃過一絲憂慮：“你真覺得我們能趕在東都大軍之前抵達西陲？”

“怎么，堂堂秦將軍也會害怕？”端昭嘴角勾起一抹譏諷。

秦東陽搖頭：“不是害怕，是擔心。上次帶兵去望龍關，整整走了兩個月。如今去西陲，朝廷只給了二十天，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。”

“沒什么不可能的。”端昭語氣冷淡，“與其在這里浪費時間抱怨，不如趕緊回府準備。”

寒風呼嘯，吹亂了她的發(fā)絲。端昭抬手將散落的頭發(fā)別到耳后，目光落在遠處的宮墻上：“我知道你最近對我有意見。我在府里得罪了不少人，連老夫人也不喜歡我了。”

“你何必這樣說？”秦東陽嘆了口氣，“母親只是...”

“只是覺得我配不上你？”端昭打斷他的話，“或者說，她更中意柳婉婉那個只會耍花拳繡腿的大家閨秀？”

聽到柳婉婉的名字，秦東陽眉頭皺得更深：“你何必提她？事情都過去了。”

“過去了？”端昭冷笑，“你和她和離之后，倒是去國公府尋她尋得勤快。每次都說是為了請墨神醫(yī)給婆母看病，可誰知道你們私下...”

“夠了！”秦東陽聲音陡然提高，隨即又壓低了聲音，“我說過多少遍了，我去找她只是為了請墨神醫(yī)。母親的病情需要定期診脈，況且那次我也沒見到她。”

“沒見到？”端昭冷哼一聲，“這不就是欲擒故縱嗎？借著照顧婆母的名義，吊著你的心思。她倒是聰明，知道用什么辦法讓你念念不忘。”

秦東陽看著端昭冰冷的側(cè)臉，只覺得一陣煩躁：“我們馬上要上戰(zhàn)場了，何必為已經(jīng)各走各路的人鬧得不可開交。現(xiàn)在最重要的是...”

“是什么？”端昭轉(zhuǎn)過身，直視著秦東陽的眼睛，“是不讓我說她的壞話？還是護著她？”

“我心里只有你。”秦東陽輕聲說，目光卻飄向遠方。

端昭自嘲地笑了笑：“男人的心，我再清楚不過。”她深吸一口氣，“但我會讓你知道，娶我才是你最大的福氣。柳婉婉最多能幫你孝順母親，這種事大嫂也能做。只有我，能助你重振將軍府的威名。”

兩人沉默著往前走，積雪在腳下發(fā)出咯吱咯吱的響聲。

“你不覺得奇怪嗎？”秦東陽忽然開口，“東都為何會與楚國聯(lián)手？”

端昭理了理被風吹亂的衣襟：“我們與東都的和約只提到不犯望龍關，又沒說西陲。他們?nèi)ビ腊埠捅绷辏悴坏眠`約。”

“可楚國怎會輕易讓東都三十萬大軍入境？”秦東陽皺眉，“這兩國向來沒有往來，如此輕易結(jié)盟，總覺得蹊蹺。”

“管他呢。”端昭不以為然，“我巴不得他們來，這正是我們立功的好機會。”

走到宮門外，端昭停下腳步：“你先回府吧，我還要去一趟軍械庫。”

“這么晚了...”

“不礙事。”端昭打斷他的話，“我要親自檢查軍械，確保萬無一失。”

秦東陽欲言又止，最終只是叮囑道：“小心些。”

端昭沒有回答，轉(zhuǎn)身消失在風雪中。

軍械庫里，火把的光芒在墻上投下?lián)u曳的影子。端昭仔細檢查著每一件武器，不放過任何細節(jié)。

庫房里很安靜，只有她翻動武器的聲響。偶爾有守夜的士兵經(jīng)過，看到是她，都恭敬地行禮。

端昭專注地工作著，直到手指被鐵器的寒氣凍得發(fā)僵。她活動了一下手指，目光落在墻上掛著的一把長劍上。

那是她的佩劍，陪她征秦多年。劍鞘上的暗紋在火光下若隱若現(xiàn)，仿佛在訴說著過往的崢嶸歲月。

她伸手撫過劍鞘，回想起自己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。從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將，到如今的秦將軍夫人，她付出了太多，也失去了太多。

可是值得嗎？

這個問題在她心底盤旋。她知道自己選擇了一條艱難的路，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，生怕稍有不慎就會跌入萬丈深淵。

軍械庫的門被風吹得吱呀作響，端昭回過神來。她看了看手中的武器清單，繼續(xù)投入工作。

夜已深，寒風依舊。

端昭走出軍械庫時，天空飄起了小雪。她抬頭望著漆黑的夜空，雪花落在她的臉上，很快就化成了水珠。

回府的路上，她想起了秦東陽說的話。東都和楚國的結(jié)盟確實蹊蹺，但現(xiàn)在不是考慮這些的時候。

二十天的期限，對別人來說也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，但對她來說，這是一個證明自己的機會。

她要讓所有人看看，什么是真正的將門之女。不是那些只會吟詩作畫的閨秀，而是能在戰(zhàn)場上建功立業(yè)的女將軍。

端昭握緊了拳頭，指甲深深陷入掌心，卻渾然不覺疼痛。

府門近在眼前，她卻沒有立即進去。站在門外，她抬頭望著匾額上“秦將軍府”四個大字，心中百感交集。

這里是她的家，卻又不完全是。她是這府里的女主人，卻總覺得格格不入。

就像現(xiàn)在，她知道府里的人都在等著看她的笑話。他們覺得她狂妄自大，不知天高地厚。

可他們不知道，正是這些質(zhì)疑和嘲諷，讓她變得更加堅強。

雪越下越大，端昭終于邁步走進府門。

秦東陽站在窗前，望著漆黑的夜色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窗框上的雕花。冬夜的寒風呼嘯而過，樹影婆娑，遠處的燈火忽明忽暗，仿佛在訴說著什么不為人知的秘密。

西陲戰(zhàn)事，遠比端昭想象的要復雜得多。這個認知讓他眉頭緊鎖，眼底浮現(xiàn)出一絲疲憊。

他輕輕嘆了口氣，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(xiàn)出戰(zhàn)場上的種種慘狀。斷壁殘垣間，將士們的吶喊聲仿佛還在耳邊回響；血染的戰(zhàn)袍，破碎的盔甲，這些畫面揮之不去。

東都三十萬大軍已經(jīng)開拔，加上楚國原有的二十萬兵力，敵軍總數(shù)已達五十萬之眾。光是這個數(shù)字，就足以讓人心生寒意。

而己方呢？

他即將帶去支援的軍隊不足十三萬，再加上東陵王手中那支疲憊不堪的二十萬大軍，總數(shù)也就三十萬出頭。這些數(shù)字在他腦海中不斷盤旋，每一次計算都讓他的心情更加沉重。

更糟的是，如今正值隆冬時節(jié)。寒風刺骨，連空氣中都彌漫著刺骨的寒意。秦東陽能想象到，此刻在前線的將士們正在經(jīng)受著怎樣的煎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