蕭如雪想要下馬,她連忙按住他的手,觸到一片冰涼。
“別下來了,這么冷的天。”她柔聲道,目光中滿是關(guān)切。
“事情都辦妥了?”蕭如雪目光溫柔地看著她,聲音里帶著幾分擔(dān)憂。
“嗯,都解決了。”柳婉婉點點頭。
“聽說他們?yōu)殡y你了?”說到這里,蕭如雪的語氣中不自覺帶上了怒意。
柳婉婉安撫的拍拍他的手,安慰道:“沒事,回去跟你說。”
蕭如雪怒氣未消,卻也舍不得柳婉婉在這吹風(fēng),只能暫且壓抑著情緒,讓柳婉婉和惠太妃趕緊上馬車。
馬車緩緩前行,車輪碾過青石板路面發(fā)出細(xì)微的咯吱聲。蕭如雪和劉大勇騎馬在前引路,不時回頭確認(rèn)馬車的情況。
車廂內(nèi),惠太妃一把抓住柳婉婉的手,眼中閃爍著驚喜的光芒,手心微微發(fā)燙。
“真是沒想到啊,你竟能讓那母女倆把銀子都退回來。”惠太妃感嘆道,聲音里帶著掩飾不住的喜悅,“大長公主那人,表面上和氣,背地里的手段可不簡單。今日若不是你在場,我怕是一個子兒都要不回來。”
柳婉婉輕輕抽回手,整了整衣袖,眸光淡淡,“既然知道她是這樣的人,以后少來往便是。”她的語氣平靜,仿佛在談?wù)撘患⒉蛔愕赖男∈隆?
“這話說得輕巧。”惠太妃嘆了口氣,手指不自覺地絞著帕子,“就怕得罪了她,日后在那些貴婦圈子里搬弄是非。你是不知道,她那張嘴,最會挑撥離間了。”
車廂隨著路面顛簸輕輕搖晃,柳婉婉穩(wěn)住身形,“母妃未免想得太多。”她唇角微揚,眼中閃過一絲不以為然。
惠太妃卻道:“你自然不怕,反正你名聲已經(jīng)......”話說到一半,她猛地意識到失言,臉色一變,急忙閉上了嘴。
車廂內(nèi)一時陷入尷尬的沉默。柳婉婉側(cè)目看她,眼中閃過一絲譏誚。這位太妃,對自己人倒是毫不客氣。她垂眸看向窗外,視線落在飛快掠過的街景上。
“哎呀,我不是那個意思。”惠太妃連忙解釋,臉上露出懊惱的神色,“主要是擔(dān)心雅寧的婚事。她正在說親,大長公主和那些世家走得近......”
“雅寧是公主,背后有皇家撐腰,更有東陵王府做靠山。”柳婉婉打斷她的話,語氣里帶著幾分冷意,“誰敢在背后嚼舌根?”
說著,她想起皇后前些日子提過的蘇家六公子。這門親事,還得先了解了解那位蘇六的為人。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衣袖邊緣的刺繡,思緒漸漸飄遠(yuǎn)。
經(jīng)歷過與秦東陽的那場失敗婚姻,她深知父母之命、媒妁之言遠(yuǎn)遠(yuǎn)不夠。兩個人的心意,才是最重要的。回想起當(dāng)初的種種,她的心底泛起一絲苦澀。
惠太妃注意到柳婉婉眼底閃過的陰霾,輕聲問道:“在想什么?”
“沒什么。”柳婉婉回過神,將思緒從回憶中抽離。
惠太妃臉上露出笑容,“是不是在想銀子的事?這樣,我分你一半。”她說著就要去開隨身帶著的荷包。
“母妃留著吧。”柳婉婉搖頭,語氣堅決,“我不能要。”
“不要?”惠太妃不解地皺眉,“既然不要,為何要替我出頭?今日在大長公主府上,你可是費了不少口舌。”
柳婉婉不以為意,“您是我母妃,她們坑走了您的血汗錢,我自然要討回來。”
惠太妃看著她的側(cè)臉,想起方才在大長公主府時,柳婉婉為自己披上斗篷的那一幕。當(dāng)時她只覺得手法輕柔,舉止得體,哪里像外人說的那般不堪?
“你待我好,我記在心里。”惠太妃柔聲道,眼中泛起濕意,“我不似那些忘恩負(fù)義之人。”
柳婉婉微微一笑,沒有接話。她知道惠太妃說這話時是真心的,可人心易變,今日的溫情也許明日就會煙消云散。
馬車?yán)^續(xù)向前,駛過一條熱鬧的街市。小販的吆喝聲隱約傳來,打破了車廂內(nèi)的沉默。惠太妃看著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,暗自思量。
這個兒媳婦,處事圓滑,進(jìn)退有度。想當(dāng)初自己因她二嫁的身份而嫌棄,又因大長公主的挑唆而偷她嫁妝,如今想來實在羞愧。
若是換作尋常人家的媳婦,遇到婆母偷嫁妝這等事,怕是早就鬧翻了天。可柳婉婉不但沒有聲張,反而兩次三番幫自己,這樣的兒媳,自己卻曾說她配不上兒子......
想到這里,惠太妃不禁懊悔,都怪自己當(dāng)初被大長公主三言兩語就挑動了心思,為了那點面子,做出這等丟人的事來。她偷眼看向柳婉婉,見她神色平靜地望著窗外,心中更是愧疚。
馬車?yán)^續(xù)不急不緩地行駛著,柳婉婉慢慢的覺得有些疲累,一整天的奔波加上在長公主府時緊張的對峙,現(xiàn)在忽然放松下來,被風(fēng)一吹竟然覺得有些暈沉,只聽得對面的惠太妃也咳嗽了兩聲,柳婉婉暗道不妙,就怕著涼生病。
“快去熬姜湯,多加些紅糖。”剛下馬車,柳婉婉一邊攙扶著惠太妃,一邊對著迎上來的丫鬟吩咐道。她的目光不著痕跡地瞥向剛下馬的蕭如雪,他的臉色也不太好看。
寒風(fēng)吹得他的衣袍獵獵作響,鬢角的碎發(fā)被風(fēng)吹得凌亂。他定是在長公主府外等了許久,柳婉婉心中一緊,連忙又補充道:“再準(zhǔn)備些暖手的湯婆子。”
惠太妃聽到這話,眼中閃過一絲溫暖。這個兒媳婦,當(dāng)真是體貼入微。只是想到今日在公主府發(fā)生的事,她又忍不住嘆了口氣。
柳婉婉扶著惠太妃往內(nèi)院走去,腳步放得極慢。她能感覺到蕭如雪跟在身后,那股壓抑的怒氣幾乎要溢出來。
很快,熱氣騰騰的姜湯便端了上來。茶室內(nèi),炭火燒得正旺,驅(qū)散了些許寒意。
“夫君,再喝一碗。”柳婉婉將第二碗姜湯遞到蕭如雪手中,看著他緊繃的下頜線,輕聲勸道:“外面風(fēng)大,你在府外站了那么久。”
蕭如雪皺了皺眉,目光在她蒼白的臉色上停留片刻,終是接過碗,一飲而盡。
“母妃也喝些。”柳婉婉轉(zhuǎn)頭看向惠太妃,見她神色懨懨,忙道:“待會讓廚房再燉些暖身的湯來,今日天寒地凍的。”
惠太妃捧著姜湯,眼眶有些發(fā)熱。從傍晚到現(xiàn)在,在長公主府一直緊繃著神經(jīng),又吹著寒風(fēng),現(xiàn)在確實感覺有些不適。
“好,好。”她聲音有些哽咽,目光在兒子和兒媳之間來回游移,“今日多虧了婉婉。”
“母妃慢用,我先回去了。”柳婉婉福了福身,拉著蕭如雪往梅花閣走去。她能感覺到丈夫周身的寒氣,知道他已經(jīng)到了爆發(fā)的邊緣。
一路無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