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紫左右看了看，確定沒人注意，這才湊到柳婉婉耳邊，壓低聲音道：“他是想在王府謀個差事，好給云岫山寄錢回去。那孩子心思單純，就想著能幫上青霄派。”

柳婉婉心中了然。青霄派的困境她早有耳聞，一群女弟子守在山上，就靠種些果樹瓜菜度日。山中土地貧瘠，收成不好，日子過得緊巴巴的。每每想到這里，她心中就隱隱作痛。

“刃袖，當(dāng)初拿到的傭金在哪兒？”柳婉婉問道，目光落在刃袖身上。少年已經(jīng)長高了不少，但還是那副青澀的模樣。

刃袖低著頭，手指不安地攪在一起，聲音細若蚊吶，“都...都還債去了。師父拿去還了賬，又買了些年貨...”說到這里，他的聲音越來越小，幾乎聽不見了。

柳婉婉心中一軟，伸手輕輕拍了拍刃袖的肩膀，“你先留在京城吧，我?guī)湍阏覀€合適的差事。”

蕭如雪在一旁聽著，目光在刃袖身上打量了幾眼，若有所思。他看出這個少年雖然性子單純，但心地善良，是個可造之材。

進了正廳，師父師叔早已等候多時。其他門派的賓客昨日就已告辭，如今廳中只剩下天衍門的人和司紫幾個。陽光透過窗欞灑落進來，在地上映出一片光影交錯。

柳婉婉讓翠環(huán)帶著樂兒去玩，自己則準(zhǔn)備上前拜見長輩。廳中沉香裊裊，茶香四溢，一切都是那么熟悉而安心。

然而想到前日與大長公主的交鋒，柳婉婉眼中閃過一絲冷意。賢德牌坊的事，她與大長公主之間的恩怨已經(jīng)結(jié)下。現(xiàn)在，她更是把長公主得罪得死死的。

柳婉婉深吸一口氣，壓下心中的怒意。她知道，這只是開始。往后的日子里，必定還有更多的較量在等著她。但她不怕，因為她不再是當(dāng)初那個無依無靠的小女孩了。

正廳里，眾人落座，丫鬟們開始上茶。

柳婉婉跪在地上，恭恭敬敬地向師父和師叔磕頭。額頭輕輕觸地，發(fā)出清脆的“咚咚”聲，回音在大殿內(nèi)回蕩。

青石地面冰涼刺骨，她卻絲毫不敢懈怠。這是她練習(xí)了無數(shù)次的標(biāo)準(zhǔn)磕頭禮，每一個細節(jié)都必須完美無缺。

師叔畢無疑的眼睛依舊是半睜半閉，那雙永遠看不清情緒的眸子讓她心里直打鼓。記憶中那個被罰練習(xí)磕頭的夜晚又浮現(xiàn)在眼前。

那時她年幼不懂事，給師父磕頭時太過草率，被師叔罰了整整一夜。額頭磕破了皮，眼前天旋地轉(zhuǎn)，最后是二師姐云無痕背著她回的房。

殿內(nèi)沉香繚繞，柳婉婉的手心微微滲出汗珠。她小心翼翼地維持著跪姿，生怕一個不慎又惹惱了師叔。

偷偷瞄向身旁的蕭如雪，只見他對著師父師叔們拱手行禮，僅僅向師叔象征性地磕了一個頭，連個響都沒有。

柳婉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，手指不自覺地抓緊了衣角。然而出乎意料的是，師叔不僅沒有生氣，反而對蕭如雪露出了罕見的笑容。

“你已成家立業(yè)，為師也就放心了。”師叔的聲音溫和得不可思議。

這是柳婉婉第一次看到師叔笑，驚得她差點忘了該如何呼吸。殿內(nèi)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，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。

“多謝師父掛念。”蕭如雪站得筆直，一副乖巧聽話的模樣。陽光透過窗欞灑在他身上，為他鍍上一層溫暖的光暈。

“都坐吧。”師父司風(fēng)云笑著說道，聲音里帶著幾分慈愛。

云無痕連忙上前扶起柳婉婉，輕柔地為她揉著額頭：“疼不疼？有沒有不舒服？”她的手掌溫暖而柔軟，讓柳婉婉想起了從前在天衍門的日子。

“不疼的，二師姐。”柳婉婉搖搖頭，心中一暖。二師姐還是和從前一樣，總是這么細心。

畢無疑看向蕭如雪，語氣里帶著幾分無奈：“只是這丫頭性子太野，你得多管管她，別讓她惹是生非。”

“師父放心，婉婉很懂事的。”蕭如雪溫和卻堅定地說，目光中閃過一絲維護。

畢無疑瞇起眼睛，似乎有些不悅。殿內(nèi)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，連沉香的味道都變得凝重了幾分。

眾位師兄師姐的目光都緊張地看向師叔，生怕他又要責(zé)罰小師妹。大殿內(nèi)一時間鴉雀無聲，連呼吸聲都變得格外清晰。

蕭如雪卻適時地端起茶，動作優(yōu)雅地先給司風(fēng)云斟了一杯，又給畢無疑斟上。茶香四溢，驅(qū)散了幾分凝重的氣氛。

畢無疑的臉色這才緩和下來，端起茶杯輕抿一口。

“師父，弟子有要事相商，可否移步側(cè)廳？”蕭如雪恭敬地說道，聲音不卑不亢。

畢無疑點點頭，隨他走出大廳。臨走前，蕭如雪回頭對柳婉婉眨了眨眼，眼神中帶著幾分調(diào)皮。

眾人這才明白，他是故意支開師父，好讓大家和小師妹說說話。大廳內(nèi)的氣氛頓時輕松了許多。

云無痕將柳婉婉摟在懷里，想起當(dāng)年這個總是想家的小姑娘，不禁紅了眼眶。她輕輕撫摸著柳婉婉的長發(fā)，仿佛要將這些年的思念都傾注其中。

“好了，別太慣著她。”司風(fēng)云輕聲說道，目光卻滿是慈愛，“現(xiàn)在是人家的娘子了，要學(xué)會獨當(dāng)一面。若是受了委屈，就讓鴿兒傳信回云岫山，自有人給你做主。”

“知道啦，師父。”柳婉婉撒嬌般地應(yīng)道，眼角微微泛紅。

司風(fēng)云的目光柔和了幾分。窗外的陽光透過薄紗簾子灑進來，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，空氣中漂浮著細小的塵埃，安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。

“過來。”他朝她招了招手，聲音里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疲憊。

她乖巧地走到師父面前，裙擺輕輕搖曳，卻不料司風(fēng)云突然伸手，戳了戳她的瓊鼻。

“啊！”柳婉婉捂住鼻子，眼中泛起水光，小臉皺成一團，“師父，好疼。”她揉著發(fā)紅的鼻尖，委屈地看著司風(fēng)云。

司風(fēng)云板著臉，眼中卻帶著幾分心疼，“這是懲罰。遇事瞞著為師，這點教訓(xùn)還是要給的。”他的手指微微顫抖，仿佛這小小的懲戒也讓他心痛不已。

柳婉婉眼底閃過一絲黯然，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如潮水般涌來。她低垂著頭，長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，強壓下心頭的酸澀，低聲道：“知道了，以后不會了。”

屋內(nèi)一時陷入沉默，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。司風(fēng)云看著她強顏歡笑的模樣，心頭一陣刺痛。他想起當(dāng)年那個天真爛漫的小女孩，如今卻因為種種變故而變得如此懂事。

他拉著柳婉婉坐到身邊，看著她略顯蒼白的小臉，語重心長道：“蕭如雪這人，為師看得出來，品性確實比秦東陽強得多。但是婉婉啊，男人心海底針，今日對你千般好，明日可能就變了心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