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嬤嬤坐在一旁，時不時看向柳婉婉。她似乎明白了什么。王妃今日帶著太妃微服出行，怕是早有打算。這是要讓太妃親眼看看玉閣真實的狀況。

馬車在街上慢悠悠地走著，不時有行人讓道。街邊的小販還在吆喝，茶樓里的說書聲依舊悠揚。一切都是那么尋常，卻又暗藏玄機。

柳婉婉望著街邊熙攘的人群，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。大長公主母女的如意算盤，也該到打碎的時候了。

惠太妃還在談論著玉閣的生意，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。她哪里知道，自己引以為傲的產業，早已成了別人的囊中之物。

街上的人群漸漸稀疏，馬車繼續向前行駛。柳婉婉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手中的香囊，里面裝著一張紙條，那是她今早收到的密信。

信上的內容她已經爛熟于心：玉閣的賬目有重大問題，華陽郡主母女暗中克扣了大量銀錢。這些年來，她們打著惠太妃的旗號，中飽私囊，將玉閣的分紅完全據為己有。

很快到了回門這天，柳婉婉和蕭如雪正準備出門，院中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。抬眼望去，只見錢掌柜抱著厚厚的賬本匆匆而來，額頭上還滲著細密的汗珠。

“這不是華陽郡主鋪子里的錢掌柜嗎？”蕭如雪輕聲道，目光中帶著幾分探究。

柳婉婉微微頷首。往日這些賬目都是直接送去宮里，但因著惠太妃如今住在王府，便改了規矩。她站在廊下，看著那錢掌柜進了太妃的院子，眸光微動。

記憶中的畫面緩緩浮現。前些日子她去取金鐲子時，這錢掌柜還笑得像朵盛開的菊花，諂媚得讓人作嘔。如今倒是一副正經模樣，腰板挺得筆直，步伐沉穩，活像個正人君子。

“這變臉的功夫，倒是了得。”柳婉婉輕聲呢喃，眼底閃過一絲譏誚。

蘇嬤嬤在一旁低聲道：“王妃，要不要去瞧瞧？”

柳婉婉沉吟片刻，抬步往太妃院子走去。蕭如雪見狀，也跟了上來。

院中，惠太妃正翻看賬本。隨著一頁頁翻過，她的臉色越來越難看，手指微微顫抖。

“這是怎么回事？”惠太妃聲音發顫，“一季度虧損一萬多兩？比上次還多？這怎么可能！”

賬本重重摔在地上，發出“啪”的一聲響，驚得院中的鳥兒撲棱著翅膀飛走了。

錢掌柜連忙跪下，一把鼻涕一把淚：“太妃娘娘明鑒啊！這生意實在難做！我們年前進了一批貨，誰知道都是瑕疵品，壓根無人問津。”

他抹了把眼淚，繼續哭訴：“現在玉閣門可羅雀，要不是郡主前些日子又拿了銀子周轉，這虧空怕是要更大啊！”

柳婉婉在門外聽著，眼中寒意漸深。這錢掌柜，說謊話連眼睛都不眨一下，演技倒是越發精進了。

“胡說八道！”惠太妃拍案而起，茶盞被震得跳了一下，“哀家親眼所見，你們店里客人絡繹不絕，個個都是滿載而歸，怎么會虧損？”

錢掌柜心中一驚，暗自盤算太妃何時去過店里。忽然想起前日有人提到，來了位像是高門大戶的嬤嬤，莫非是太妃身邊的人？

他眼珠一轉，立刻改口：“太妃說的可是前日？那日確實客人多，可全都賠本出手了啊！郡主說了，寧可虧本也要把貨清了，今日還在繼續打折呢！”

惠太妃聽他說得情真意切，神色稍緩。她年紀大了，心思單純，哪里看得出這些彎彎繞繞。

柳婉婉見狀，再也忍不住，邁步進了屋內。蕭如雪緊隨其后，眼中閃過一絲擔憂。

“是嗎？”她冷笑一聲，聲音清冷如寒冰，“那我怎么聽說，你們那款抄襲玉都閣的纏絲嵌寶金手鐲，賣得風生水起？”

不等錢掌柜反應，她已經一把奪過賬本。纖細的手指快速翻動著紙頁，每一筆賬目都落入眼中。

“有意思，”柳婉婉冷聲道，“連我那只大金鐲子都沒記上去，錢掌柜，你這賬本做得可真是別出心裁。”

錢掌柜看清柳婉婉的面容，瞬間嚇破了膽。冷汗如雨下，浸濕了他的衣襟。

這不是前些日子來取金鐲子的姑娘嗎？竟是東陵王妃！他的腿一軟，差點跪倒在地。

“王、王妃娘娘......”他結結巴巴地開口，聲音顫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。

柳婉婉冷冷看著他：“來人，把他和賬本一起送去應天府，讓我錢大人好好審一審，看看他究竟貪了多少銀子！”

錢掌柜“撲通”一聲跪地，額頭搶地，冷汗直流：“王妃饒命啊！我、我也是奉命行事......”

秦總管一揮手，兩名身著玄色勁裝的侍衛立刻上前，鐵鉗般的手臂牢牢鉗制住錢掌柜的雙肩。錢掌柜頓時如同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氣，雙腿一軟就要跪倒在地。

“王妃饒命啊！”他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顫抖，額頭上冷汗直冒，“小人也是被逼無奈，這賬本是華陽郡主讓小人做的假賬，都是她的主意啊！”

殿內一片死寂。茶香在空氣中凝固，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。

“啪！”惠太妃手中的青瓷茶盞重重摔在地上，碎片四濺。她的手指微微發抖，眼中燃起怒火，“華陽這個孽障，竟敢用假賬本欺瞞哀家？”

柳婉婉眉頭微蹙，伸手輕輕按住惠太妃的手臂。她能感受到掌心下傳來的輕微顫抖，知道惠太妃此刻內心的震怒與不安。

“既然有假賬本，那必然也有真賬本。”柳婉婉目光如炬地盯著錢掌柜，聲音不疾不徐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。

錢掌柜被她的眼神刺得渾身一顫，連連點頭，“有的有的，真賬本都在玉閣的密室里。小人這就帶人去取......”

“不必了。”柳婉婉轉向秦總管，“勞煩秦總管帶人去玉閣取賬本，務必當場核實真偽。若發現有假，直接送應天府。”

“是！”秦總管抱拳領命，帶著侍衛押解錢掌柜離開。

惠太妃踱步至窗邊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窗欞。陽光透過雕花窗欞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，襯得她面色愈發蒼白。

“賢貴太妃那邊年年都有進項，就哀家這里年年虧損，原來全是假的！”惠太妃的聲音里帶著深深的疲憊與自嘲，“這些年來，華陽母女當真是把哀家當傻子耍弄。”

柳婉婉看著惠太妃佝僂的背影，心中一陣酸澀。這位曾經風光無限的太妃，如今卻被一對母女欺壓至此。她輕聲道：“母妃莫急，待我回門后再細細查看契書，總有解決的辦法。”

惠太妃轉過身，眼圈微紅。想起之前柳婉婉為她討回南珠一事，心中涌起一絲暖意，卻又很快被擔憂取代。“婉婉，這賬目之事牽扯甚大，你......”

“母妃放心。”柳婉婉柔聲打斷她的話，“兒媳既然答應要幫母妃，就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