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人家的聲音里帶著深深的無力感。鎮南侯府的男兒們都秦死沙場,如今連最后的血脈也要被這般對待。想到這里,他的手不自覺地握緊了拐杖。
柳婉婉看著眼前這一幕,心中五味雜陳。她早就料到會有今天,所以早已將嫁妝做了安排。
堂內的氣氛越發凝重,連仆人們都不敢大聲呼吸。
秦老夫人還在喋喋不休,“你們柳家就是心胸狹隘!若不是她容不下端昭,又怎會去求陛下撤回賜婚?”
這話一出,柳婉婉只覺得可笑。原來在他們眼中,自己就是這般不知好歹的人,她抬頭看向秦東陽,卻發現他正死死盯著地面,仿佛那里有什么值得研究的東西。
柳婉婉心覺得諷刺極了。
只是做戲做全套,在皇上的圣旨還未下來之前,自己還需繼續同他們周旋。
柳太公和柳世寧站在秦府大堂內,滿面怒容,卻又無可奈何。
“我秦家養了她一年,如今要收回一半嫁妝,已是開恩了。”秦老夫人端坐在太師椅上,居高臨下地看著父子二人,“你們柳家,可有什么能耐與我們秦家相提并論?”
柳太公握緊拳頭,指甲深深陷入掌心。他張了張嘴,卻發現無言以對。是啊,鎮南侯府敗落,目前的柳家,在朝中并無能人。
柳世寧站在祖父身旁,看著侄女兒蒼白的臉色,心如刀絞。自從婉婉嫁入秦家,他們相見的機會寥寥無幾。每次見面,婉婉總是強顏歡笑,說一切都好。可誰知道她這一年是怎么過來的?
堂內的氣氛愈發凝重。
“母親...”秦東陽坐立不安,他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柳婉婉,喉結滾動了一下,“咱們就別再糾結這個了。”
他還要籌備和端昭的婚事,這場鬧劇讓他心煩意亂。扣下一半嫁妝的事已經夠讓他有損顏面,此刻面對柳家人質問的目光,更是無地自容。
其他秦家人紛紛低頭,誰也不敢像秦老夫人那般咄咄逼人。二房的人更是如坐針氈,后悔不該摻和進這趟渾水。
“柳婉婉,”秦老夫人冷冷開口,目光如刀般鋒利,“麻煩把那張嫁妝清單給我過目。既然東陽答應給你留一半,那就按單子來分。”她停頓片刻,又補充道:“別想拿假單子糊弄人,當初府里可是留了抄本的。”
柳婉婉站在那里,月白色的裙裾輕輕擺動。她抬起頭,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笑,“既然府里有抄本,何必還要我拿?”
這一年來,她掌管中饋,賬房的私柜鑰匙一直在她手上。她太清楚了,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抄本。那些嫁妝,有多少是她拿出來貼補家用,又有多少用來買藥養病?沒人比她更清楚。
“讓你拿你就拿!”秦老夫人猛地拍案而起,茶盞震得叮當作響,“不拿就空手走人!”
柳太公氣得渾身發抖,“你...你這是欺人太甚!”
柳婉婉看著眼前這個她伺候了一年的婆母,目光冰冷。她默默從袖中取出禮單,目光冷冷地看向秦東陽,“來拿啊。”
秦東陽猶豫著伸手,卻見柳婉婉突然收回了手。
“憑本事來拿。”她冷聲說道。
話音未落,禮單已被她拋向空中。紙張在陽光下翻飛,如同一只展翅的白蝶。
秦東陽輕蔑一笑,縱身而起。他自幼習武,這種小把戲豈能難倒他?
誰知一道紅影閃過,他的手腕突然被一條紅鞭纏住,整個人不受控制地摔了下來。柳婉婉輕盈一躍,踩著他的頭頂借力,輕松夾住飄落的禮單。
堂內一片死寂。
所有人都驚呆了,就連柳太公和柳世寧也不知道她竟會武功。秦老夫人的臉色陰晴不定,手中的拐杖緊握得關節發白。
秦東陽難以置信地瞪大眼睛,“你...你會武功?”
“略懂一二,”柳婉婉淡淡道,眼中閃過一絲戲謔,“不過比你強些。”
秦東陽惱羞成怒,一掌劈來。掌風呼嘯,帶著凌厲的殺意。
柳婉婉輕松避過,身形如燕,轉眼間已到了院中。陽光下,她的身影格外清晰,裙裾飄飄,宛如謫仙。
秦東陽追出來就是一連串凌厲的腿法,卻連柳婉婉的衣角都碰不到。他的招式看似凌厲,實則破綻百出。柳婉婉在他周圍游走,時而進時而退,讓他疲于奔命。
院中的落葉被二人的氣勁卷起,在空中旋轉。柳婉婉收起長鞭,玉手一揮,漫天落葉如利刃般襲向秦東陽。
秦東陽想以掌風化解,不料樹葉穿過他的防御,在他臉上、身上留下道道血痕。他的臉上頓時多了六道傷口,雖不深,卻讓他狼狽不堪。
“好!”柳太公難掩興奮地嚷著,聲音因激動而顫抖,“鎮南侯府,無弱女!”
柳世寧看著侄女兒的身影,眼中閃過驚訝和欣慰。原來她一直在隱藏實力,難怪能在秦府這般艱難的環境中生存下來。
秦老夫人臉色鐵青,她沒想到一直溫順的兒媳婦竟有這等本事。更讓她難以接受的是,自己引以為傲的兒子,居然連柳婉婉的衣角都碰不到。
二房的人面面相覷,心中暗暗慶幸。幸好平日里沒有過分為難柳婉婉,否則今日怕是要吃大虧。
柳婉婉站在院中,看著狼狽不堪的秦東陽,心中涌起一股快意。這一年來的委屈和隱忍,在這一刻終于得到了釋放。
她轉身看向秦老夫人,目光清冷,“秦老夫人,這一年來,我拿出嫁妝貼補家用,買藥養病。如今您要收回一半,也該把這些花銷都算進去吧?”
秦老夫人臉色更加難看,她沒想到柳婉婉竟敢當眾揭她的短。
“你...”秦老夫人氣得說不出話來,手中的拐杖重重敲擊地面。
柳婉婉繼續道:“我來秦府一年,任勞任怨,從未有過怨言。可您呢?處處刁難,今日更是要收回我的嫁妝。”她頓了頓,“既然如此,那就請您把賬目都算清楚。這一年的花銷,我可以一筆一筆地列給您看。”
空氣中彌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秦東陽站在不遠處,眉頭緊鎖。他的目光落在柳婉婉身上,眼中閃爍著復雜的情緒。方才那一瞬的交手,已經徹底顛覆了他對這個女子的認知。
“你到底是什么人?”秦東陽的聲音有些沙啞,“這些年來,你一直在隱藏自己的武功?”
柳婉婉抬眸看他,唇角微微上揚:“秦將軍覺得我是什么人?”她的聲音輕柔依舊,卻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嘲諷,“難道在將軍眼中,我就該是那個只會繡花刺繡、溫順聽話的閨閣女子嗎?”
“你!”秦東陽猛地上前一步,卻在觸及她冰冷的目光時硬生生止住了腳步。
一旁的秦老夫人看不下去了,拄著拐杖站起身來:“好啊!真是好得很!原來這些年你一直在裝模作樣!”她的聲音因憤怒而顫抖,“枉我當初還以為你是個知書達理的好兒媳,現在看來,全都是假象!”
柳婉婉轉過身,目光平靜地看著秦老夫人:“裝模作樣?”她輕笑一聲,“老夫人,您不也一樣嗎?這些年來,您在外人面前裝得多么慈祥,可背地里又是如何對我的?”
秦老夫人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。
“夠了!”秦東陽厲聲喝道,“柳婉婉,你太放肆了!”
“放肆?”柳婉婉的目光轉向他,眼中閃過一絲譏誚,“秦將軍,你可還記得成親那日,你是如何對我許諾的?你說會善待我,護我周全。可這些年來,你又做到了什么?”
秦東陽的臉色變了又變,終究說不出話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