府中大廳內(nèi)，已經(jīng)聚集了不少京城權(quán)貴。珠光寶氣的命婦們圍坐在一起，說笑聲不斷。

“快看，那不是將軍府的老夫人嗎？”

“聽說她家最近又出了些事。”

“可不是，連嫡長子都不愿意回家了。”

細碎的議論聲傳入耳中，秦老夫人面色如常，心里卻泛起一陣苦澀。她帶著未婚的兒女來，就是想在這些權(quán)貴面前露個臉。若是哪家夫人看上了，說不定能為兒女說門好親事。

可惜，如今的將軍府早已不復(fù)當年榮光。

秦少柔站在母親身邊，目光不安地掃視著周圍。她穿著去年改小的舊衣裳，在這群錦衣華服的小姐中顯得格外寒酸。

“姐姐，我想去外面透透氣。”秦東霖低聲說道。十五歲的少年已經(jīng)懂事，知道自己的處境尷尬。

秦少柔正要應(yīng)聲，突然聽到一陣騷動。大長公主在丫鬟的攙扶下緩步而來，眾人紛紛起身行禮。

“老夫人來了。”大長公主的聲音慵懶而威嚴，“怎么不見秦東陽？”

這句話讓在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。秦老夫人強忍著心中的不適，露出恰到好處的笑容：“回大長公主的話，望兒最近公務(wù)繁忙......”

“是嗎？”大長公主輕笑一聲，“本宮倒是聽說，他最近常在城南一帶出沒。”

蘇氏的手微微顫抖，她知道城南是端昭的住處。

大長公主繼續(xù)說道：“聽說你身子不好，現(xiàn)在身體恢復(fù)得不錯了？”

這話讓秦老夫人一愣，隨即想起蘇氏曾去濟世堂求過青玉散的事。“感激大長公主掛念，臣婦好多了。”

“你與本宮年紀相仿，為何身體虛弱成這樣？”大長公主慵懶地靠在椅子上，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，“據(jù)聞曾經(jīng)的兒媳不分晝夜地伺候著你，倒是個孝順的。”

這話里有話，讓秦老夫人心里一緊。她看了眼身邊的蘇氏，發(fā)現(xiàn)兒媳的臉色已經(jīng)變得蒼白。

“是啊，”一旁的定國公夫人突然開口，“端昭那丫頭確實孝順。只可惜......”她意味深長地看了眼秦老夫人。

秦少柔忍不住開口：“端昭姐姐她......”

“柔兒！”秦老夫人厲聲打斷了女兒的話，“不得無禮。”

大長公主卻是笑著道：“本宮說的可不是什么端昭，而是你那被休棄的前兒媳，柳婉婉。”

宴會廳內(nèi)觥籌交錯，鶯聲燕語。華貴的燭臺將大殿照得通明，絲竹管弦聲悠揚，觥籌交錯間盡顯奢華。

老夫人聽到柳婉婉的名字時，心頭猛地一顫，手中的茶盞微微晃動，幾滴茶水濺落在錦緞衣袖上。她下意識地抬頭，正對上大長公主意味深長的目光。

她不知道大長公主與柳夫人之間有什么過往，只知道柳婉婉近來因軍功受到皇家青睞。殿內(nèi)觥籌交錯的聲音仿佛遠去，她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向往事。

“這位大長公主，莫不是要替柳婉婉說話？”老夫人暗自揣測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盞邊緣。

可看著大長公主那溫和的目光，又覺得不太像。殿內(nèi)的燭光在她眼中晃動，映照出大長公主臉上若有若無的笑意。

一旁的蘇夫人突然冷笑一聲，打破了短暫的沉默：“什么孝順不孝順的，不過是做給外人看罷了。和離之后連前婆母都不管不顧，這樣的人也配談孝道？”

蘇夫人身為皇后嫂嫂，又是三品大員之妻，這一開口便給了其他人底氣。她的話音剛落，周圍的夫人們便紛紛附和起來。

“可不是么，仗著自己立了點功勞，就目中無人了。”一位穿著鵝黃色襦裙的夫人撇了撇嘴。

“這種忘恩負義之人，誰不唾棄？”另一位戴著金環(huán)釵環(huán)的夫人接話道，語氣中滿是不屑。

七嘴八舌的聲音此起彼伏，像是一張無形的網(wǎng)，將柳婉婉的名聲層層包裹。

“當初柳家遭難，您可是寸步不離地照顧她，生怕她想不開。這份恩情，她倒是忘得干凈。”有人轉(zhuǎn)向秦老夫人，語氣中帶著幾分憐憫。

秦老夫人先是一愣，隨即明白過來。她看著周圍夫人們憤憤不平的神情，又瞥見大長公主嘴角若有若無的笑意，一個念頭突然閃過：這場宴席，柳婉婉必然會來。而大長公主與她有仇。

邀請自己前來，并非看重東陽的功勞，而是要借她之口，落柳婉婉的面子。

意識到大長公主與自己同樣憎恨柳婉婉，秦老夫人頓時來了精神。她整了整衣襟，故作傷心地開口：“讓殿下看笑話了。有些人啊，你待她如親生女兒，她卻不領(lǐng)情。”

大長公主輕輕拭去眼角并不存在的淚水，聲音帶著幾分哽咽：“老夫人真是難做。男子三妻四妾本是常事，偏有人自詡高貴，容不得小妾。”

她環(huán)視四周，目光在每位夫人臉上掃過：“在座諸位夫人家中，哪個的相公不是有通房丫鬟？若是不滿，大不了自請下堂。可有人偏要鬧到圣上面前，要求和離。說到底，是瞧不上將軍府這等武將之家罷了。”

這番話說得陰陽怪氣，卻處處戳中要害。殿內(nèi)的氣氛一時凝滯，連絲竹聲都顯得格外刺耳。

原本有心與柳婉婉結(jié)親的幾家，聽了這話都暗自打消了主意。他們交換著眼神，心中盤算著：這樣的媳婦，怕是會惹出大麻煩。

且不說其他，光是不容小妾這一條，就讓人難以接受。在場的夫人們都深諳其中利害，若是不能生下兒子，豈不是要絕后？

秦老夫人見時機已到，便添油加醋地數(shù)落起柳婉婉的不是。她聲淚俱下地講述著往事，時而嘆息，時而搖頭。

“那日下著大雨，她竟然連一聲招呼都不打，就這么離開了將軍府。”老夫人抹著眼淚說道，“我養(yǎng)了她這么多年，待她如親生女兒一般，可她呢？”

“可不是么，”一旁的夫人立刻接話，“聽說她還在圣上面前告了將軍府的狀，說什么虐待元配。”

“簡直是顛倒黑白！”又有人憤憤不平地說道。

三人成虎，更何況是大長公主帶頭。也就三十來分鐘，柳婉婉在眾人口中已成了十惡不赦之人。有人說她刁蠻任性，有人說她忘恩負義，甚至還有人說她勾結(jié)外敵。

少數(shù)知道真相的夫人，也不敢貿(mào)然開口，生怕惹禍上身。她們低著頭，假裝對手中的茶盞產(chǎn)生了濃厚的興趣。

就在這時，殿外傳來一陣騷動。賢貴太妃、惠太妃和蘇貴太妃等先帝嬪妃到了。她們身著華服，頭戴珠翠，在宮女的簇擁下緩步而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