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妙彩能感受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。她從懷中取出父親的遺物——一副質地特殊的手套，小心翼翼地戴上。

蹲下身，蘇妙彩開始仔細觀察尸體。死者上半身被塞在廟里，燒得面目全非，皮膚龜裂，散發著刺鼻的焦臭。然而奇怪的是，下半身卻保存完好，就像被人刻意為之。

蘇妙彩蹲在焦黑的尸體前，纖細的手指輕輕撥開尸體上的碎屑。

她的動作如此自然，仿佛面對的不是一具尸體，而是一件普通的物品。

身后傳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，錢領帶著幾名捕快走近。他們手中的火把將周圍照得通明，火光映照在蘇妙彩專注的側臉上。

“看到尸體的姿勢了嗎？”蘇妙彩一邊檢查，一邊向圍觀的人解釋，“正常被燒死的尸體會呈現拳斗姿勢，這是因為肌肉收縮導致的。但這具尸體卻是平躺的。”

她的手指輕輕按壓尸體未燒焦的部位，皮膚的觸感告訴她很多信息。尸體已經進入僵硬期，但某些部位的僵硬程度卻不太對勁。

“尸斑已經進入第二階段，按壓后只能部分褪色。”蘇妙彩抬頭看向陸崢，注意到他眼中閃過的一絲異色，“死亡時間應該在二十個時辰以上。”

這個時間點，正好是溫水柔失蹤的時候。蘇妙彩心中一動，這未免太巧了。她繼續檢查著尸體，每一個細節都不放過。

尸體肌膚尚有韌勁，尸僵開始緩解，腹部略微隆起，這些特征都印證了她對死亡時間的判斷。但更讓她在意的是尸體某些部位的異常。

“衣物燒焦的痕跡很不自然。”蘇妙彩指著尸體胸口的位置，“看這里，燒灼的程度不均勻，像是人為造成的。”

“有什么發現嗎？”陸崢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她身后，聲音里帶著幾分急切。

蘇妙彩緩緩直起身，活動了下有些發麻的腿：“死者不是被燒死的。”她的聲音清冷，“是先被打死，再被焚尸。”

“何以見得？”陸崢追問道。

蘇妙彩指著尸體的口鼻，語氣篤定：“被煙嗆死的人，口鼻會有煙灰沉積。但他沒有。”她又抬起尸體的手：“假如是被大火奪去性命，死前掙扎時會抓地，手指縫隙間會留下泥痕，手指也會有傷。但你們看，他的指甲很干凈。”

周圍的捕快們紛紛點頭，他們雖然經驗豐富，但在這些細節上還是比不上專業的仵作。

錢領湊近看了看，不由倒吸一口涼氣：“蘇姑娘的意思是...”

“這不是意外死亡。”蘇妙彩的聲音很輕，卻讓在場所有人都感到一陣寒意，“死者很可能是被人殺害后，再放火焚燒的。”

她注意到陸崢的表情微微變化，但轉瞬即逝。

“不愧是蘇亮的女兒。”錢領壓低聲音感嘆道。京城第一仵作的名號，確實名不虛傳。

蘇妙彩沒有理會他的稱贊，繼續專注于眼前的工作。她戴著特制的羊皮手套，仔細檢查著尸體的口腔和鼻腔。隨著檢查的深入，她的眉頭逐漸皺起，又抓起尸體的雙臂查看指甲。

蘇妙彩繼續檢查，發現死者的衣物殘片中藏著一些細節。

“這里有打斗的痕跡。”她指著衣服的破損處，“看這些撕裂的紋路，是生前造成的。”

突然，一陣風吹過，掀起了尸體衣襟的一角。蘇妙彩眼疾手快，發現了藏在衣服下的一個小物件。她悄悄將它收入袖中，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檢查。

“要確定具體死亡時間，需要剖檢。”蘇妙彩直起身，活動了一下有些發麻的雙腿，“但現在可以肯定，死者是在初八下午到晚上之間死亡的。”

錢領連連點頭：“蘇姑娘果然是行家。”

蘇妙彩沒有理會這句夸獎，這具尸體的出現時機太過巧合，而死者的身份更是撲朔迷離。

她注意到陸崢若有所思的表情，心中暗自警惕。這個看似溫和的男人，眼底總是藏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。

突然，蘇妙彩的目光凝固在尸體的頭部。她發出一聲輕呼，身體微微前傾。

“怎么了？”陸崢立刻上前一步。

蘇妙彩小心翼翼地轉動頭顱，手指輕輕按壓后腦勺：“要害就在此處，枕骨有凹陷。”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絲興奮，這是發現重要線索時的本能反應。

眾人紛紛湊近觀察，借著火光，果然看到一處明顯的凹陷。雖然皮肉已經焦黑，但骨頭的形狀依然清晰可見。

“是被堅硬的棱角物體砸擊造成的。”蘇妙彩一邊說，一邊在心里推測著兇器的形狀，“很可能是石頭之類的東西。”

捕快們立刻分散開來搜尋兇器。火把的光芒在黑暗中晃動，像是跳動的螢火蟲。

“需要把尸體移到別處詳細檢查。”蘇妙彩環顧四周，“這里不適合進行下一步驗尸。”

這時，陸崢突然轉身，朝著不遠處招手：“錢掌柜，過來一下。”

賭坊老板錢掌柜搓著手走過來，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。

“你們追債追了多久？”陸崢開門見山地問道。

錢掌柜的笑容有些僵硬：“十來天了。”

“動手了吧？”陸崢的語氣很平淡，但錢掌柜的額頭上已經滲出冷汗。

“這個......”錢掌柜支支吾吾地不敢說話。

陸崢淡淡道：“放心，我只查命案。要么就是你親手做的，否則其他事我不過問。”

聽到這話，錢掌柜明顯松了口氣：“是打過。前三天還打了一頓。”

蘇妙彩心中一動，立刻明白了陸崢的用意。她迅速蹲下身，仔細查看死者的腿部。借著火光，她發現皮肉雖然焦黑，但并沒有明顯的舊傷痕跡。

“這不是周濤。”她抬頭看向陸崢，“如果是周濤，腿上應該有傷痕。”

“穿著周濤的衣服，卻不是周濤的尸體。”陸崢若有所思，“那么，周濤很可能就是兇手。”

錢領突然插嘴道：“難道他真的找到寶藏了？”

蘇妙彩心中暗笑。一百兩銀子的賭債，還不至于讓人鋌而走險。但若真有寶藏，未免太過巧合。她的目光掃過周圍的環境，這是城外一處偏僻的荒地，四周雜草叢生，零星散布著幾塊突出的巖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