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要不換南山坡?”戴福德試探著問,“那邊土地好,種啥都成。”
孫青山擺擺手:“南山坡太遠了,不合適。東山坡靠近村口,我想建個四合院,還能把后面的房子改成衛生室,方便村里人看病?!?
“你小子,倒是打算得周全。”戴福德瞇著眼睛說。
歐德勝坐在角落里,一直沒說話。此時他開口道:“我覺得可以。青山自己都不覺得吃虧,咱們還有什么可說的?”
錢惠芳也笑著附和:“是啊,這事要是傳出去,大伙肯定都說咱們占了青山的便宜?!?
戴福德又抽了幾口煙,目光在房間里掃了一圈:“那就這么定了?”
魏書記點點頭:“既然大家都沒意見,那就按青山說的辦。不過手續得按規矩來,該交的錢一分不能少?!?
“那是自然?!睂O青山笑著說。
深秋的微風掠過山坡,帶著幾分寒意。戴福德站在東山坡上,目光在眼前的荒地上掃過。這片土地看起來貧瘠不堪,卻是松樹寨為數不多還未分配的責任田。
“沒什么可考慮的了。”戴福德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。他轉身看向身邊的孫青山,“這片地就歸你了?!?
孫青山沒有立即回應,而是仔細打量著這片坡地。
戴福德見他沉默,又補充道:“別嫌棄,能分到地就不錯了。”說著,他順手在山坡下劃出一大片面積。
孫青山瞇起眼睛估算了下,那片新劃出的地至少有七八畝。還不等他開口詢問,戴福德就擺了擺手:“五百塊錢,這塊宅基地就是你的了?!?
坑洼不平的亂石灘在陽光下顯得格外荒涼,但正是這種一文不值的地方,反而不會引來閑言碎語。孫青山心里清楚,這是戴福德在幫他。
“戴叔...”孫青山猶豫了一下,目光閃爍,“這地方確實不錯,趁著還沒下雪,我打算找幾個人來把這片地收拾一下。您要是方便的話,能不能...”
“放心,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盡管說?!贝鞲5屡牧伺乃募绨?,眼角流露出一絲笑意。
一旁的魏書記和錢有德對視了一眼,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幾分玩味。這小子確實懂得把握機會,難怪能得到戴福德的青睞。
接下來的事情進展得很順利。孫青山拿著剩下的二百多塊錢,開始采購糧食。他的計劃很簡單:二百斤大米、三百斤小麥、五百斤玉米,再加上一百斤大豆,其余的錢全部換成了高粱。
松樹寨的水稻種植面積不大,僅有幾百畝旱稻。雖然這里的大米品質不輸五常大米,但受限于三臺山的阻隔,運輸不便,產量一直上不去。這讓孫青山有些遺憾,本想多換些大米的。
處理完糧食的事,他先把那六只小狗崽送回了家。隨后借了一輛馬車,將換來的糧食裝得滿滿當當,朝著山下的柳樹村駛去。
糧食加工是個技術活。松樹寨只有幾臺老舊的石磨,磨出來的面里總是帶著麩子,做出的饅頭又黑又粗。相比之下,柳樹村就先進多了,那里有電磨坊,是青山灣最大的屯子之一。
車輪碾過土路,揚起細微的塵土。孫青山坐在車上,腦子里盤算著接下來的打算。忽然,一個熟悉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。
“這不是孫家的小子嗎?”一個穿著灰布褂子的老人站在路邊,手里握著煙袋鍋子。
孫青山忙勒住韁繩:“宋大爺,我來磨面?!?
“哦,是老孫家二小子啊!”老人瞇著眼仔細打量著他,“長高了不少?!?
不一會兒,磨坊師傅錢小馬也聞訊趕來。看到馬車上堆積如山的麻袋,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:“青山兄弟,這是把全年的口糧都拉來了?”
“差不多吧,都得磨?!睂O青山笑著回答。
磨面的工序繁瑣,光是卸貨就花了不少時間。錢小馬一邊幫忙搬運,一邊感嘆:“現在難得見到一次運這么多糧食來的了。”
秋意漸濃的傍晚,柳樹村的老磨坊里傳來石磨轉動的沉悶聲響。孫青山坐在一旁的長凳上,看著磨盤中緩緩流淌的白面,思緒有些恍惚。
“咦,這不是青山嗎?”熟悉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沉思。
孫青山抬頭望去,只見王高柱站在門口,臉上帶著慣常的和煦笑容。陽光從他身后斜射進來,在地上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。
“王叔。”孫青山勉強擠出一絲微笑,心里卻暗自嘆息。他知道,今天這一關是躲不過去了。
王高柱快步走進磨坊,左右打量著:“一個人來磨面?”
“嗯,家里存的面不多了。”孫青山低聲應著,目光始終沒有離開緩緩轉動的磨盤。
“走,去我家坐坐?!蓖醺咧鶡崆榈乩鴮O青山的胳膊,“正好曉萌煮了紅糖水,暖和暖和身子。”
孫青山想要推辭,可王高柱已經吆喝著讓磨坊的老王看著點,硬是把他拉出了磨坊。秋風吹過,帶著一絲涼意,卷起地上的落葉,在空中打著旋。
“爹,誰來了?”一道清脆的聲音從院子里傳來。
孫青山的心猛地一顫,下意識地想要后退,卻被王高柱緊緊拽著。抬頭間,他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王曉云,她穿著一件紅色碎花上衣,頭發隨意地扎成馬尾,顯得青春靚麗。
“青山哥!”王曉云眼睛一亮,快步走了過來,“你可真是稀客??!”
孫青山勉強點頭示意:“來磨面,碰到王叔就順道過來坐坐?!?
“進屋說話?!蓖醺咧浦鴮O青山往堂屋走去。
堂屋里,爐子上的水壺正冒著熱氣。王曉云麻利地倒了三杯水,還特意在孫青山的杯子里加了一勺蜂蜜。
“青山哥,你嘗嘗,這可是我特意從集市上買的蜂蜜?!蓖鯐栽齐p手捧著杯子遞給孫青山,眼中帶著期待的光芒。
孫青山接過杯子,喝了一口。蜂蜜的甜味在舌尖化開,卻讓他心里更加不是滋味。他知道王曉云的心思,從初中開始,這個性如烈火的姑娘就毫不掩飾對他的喜歡。
可是...
“青山,這段時間忙什么呢?”王高柱坐在一旁,笑呵呵地問道。
“也沒什么特別的,就是地里的活?!睂O青山放下杯子,目光飄向窗外。
王曉云坐在一旁,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孫青山:“青山哥,你知道嗎?前幾天我去鎮上,看到一件特別好看的毛衣...”
“曉云?!睂O青山突然打斷了她的話,聲音有些沙啞,“我和春燕訂婚了。”
屋子里瞬間安靜下來。王曉云的笑容凝固在臉上,手中的杯子差點掉在地上。
“什么時候的事?”王高柱皺著眉頭問道。
“上個月。”孫青山深吸一口氣,“年底就要成親。王叔到時候一定要來喝喜酒?!?
王曉云猛地站起來,杯子重重地放在桌上,水濺了出來。她轉身就往外跑,卻被王高柱一把拉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