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是像弟弟那般囫圇吞棗地背誦，一個月自是綽綽有余。聽說夫人打算親自考核，那必然不會是簡單地背誦幾句。他的手指停在書頁上，目光略顯迷茫。

柳韻身為刑部尚書嫡女，家教嚴(yán)謹(jǐn)，學(xué)識淵博。她從小在詩書禮樂中長大，對經(jīng)典的理解絕非常人可比。她若是存心考校，定不會讓人輕易過關(guān)。

書房里安靜得能聽見紙張翻動的聲音，褚承澤抬頭看了眼正在打盹的弟弟，輕輕嘆了口氣。

“是，夫人，承澤一定好好讀書。”他低頭應(yīng)道，乖巧的模樣惹人憐愛。陽光下，他的睫毛微微顫動，在臉上投下一片陰影。

“過分！”褚玉清猛地從軟榻上跳起來，茶杯被他帶得晃了晃，茶水濺在案幾上。“他天天都在學(xué)新東西，我怎么可能追得上！”

小臉漲得通紅，像是被人欺負(fù)了的小獸，眼睛里閃爍著憤怒的光芒。他的拳頭緊緊攥著，指節(jié)都泛白了。

“這學(xué)習(xí)可是獨屬于你的，不許承澤讀書？”柳韻悠悠開口，手中的團扇輕輕搖晃。

褚玉清聽這語氣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話。他瞪著圓溜溜的眼睛，惡狠狠地盯著柳韻，仿佛要在她身上盯出個洞來。

柳韻看著他氣鼓鼓的樣子，忍不住在心里暗笑。這小炮仗，一點就著。她抬手整理了下鬢角的碎發(fā)，眼中帶著幾分戲謔。

“不僅僅是《蒙求》，前提是你得追上他的學(xué)習(xí)節(jié)奏，咱們之前說好的可不能反悔?！彼D(zhuǎn)身離開，裙擺輕輕擺動，留下這句話在空氣中回蕩。

褚玉清望著她的背影，氣不過地?fù)]舞著小拳頭，像是要把人抓回來教訓(xùn)一頓。陽光下，他的影子在地上拉得老長，顯得格外滑稽。

“你給我等著！”他對著空氣喊道，聲音里帶著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。

褚承澤看著弟弟這副模樣，既覺得好笑又有些無奈。他放下手中的書，走到弟弟身邊，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
“好了好了，夫人其實對我們很好的?！彼p聲勸慰，“別生氣了，我陪你一起讀書。”

“看來你對她很感興趣啊？”褚玉清警惕地問，眼睛瞇成一條縫。

褚承澤愣了一下，本想點頭，但看到弟弟那副要殺人的表情，連忙改口：“我見過的人不多，夫人除了娘和你之外，是對我最好的人了。”

褚玉清撇撇嘴：“她才不是好人，以后還是離遠(yuǎn)一點為好?！闭f著，他轉(zhuǎn)過身去，不再看褚承澤。

“嗯......”褚承澤敷衍地應(yīng)著，目光落在窗外的梧桐樹上。樹葉在風(fēng)中輕輕搖晃，發(fā)出沙沙的響聲。

褚玉清重新躺下，閉著眼睛指揮旺子念書，繼續(xù)他那懶散的背書方式。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，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。

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，轉(zhuǎn)眼間已是深秋。院子里的梧桐葉開始泛黃，隨風(fēng)飄落，鋪滿了整個庭院。

一個月后，考察之日終于到來。

柳韻特意來旁聽，看著小霸王難得認(rèn)真的模樣，連南山夫子都露出贊許的神色。書房里彌漫著淡淡的墨香，混合著秋日的涼意。

“玉清這孩子雖頑皮，倒也不是不可教導(dǎo)?！蹦仙疥I捋著胡須道，眼中帶著幾分欣慰，“今天我就給你來點簡單的考驗，給我默寫一遍千字文吧?！?

柳韻暗暗叫苦。她知道這小子只會背書，連字都認(rèn)不全。

她正想著要不要幫他解圍，卻見褚玉清朝她投來得意的眼神。

旺子擺好文房四寶，開始研墨。不知為何，墨汁總是顯得格外稀薄，怎么研都研不濃。

“夫子，這硯臺好像是贗品。”褚玉清一臉天真地說道，眼睛里閃爍著無辜的光芒。

南山闕不疑有他，笑呵呵道：“那就背誦吧，改日再默寫。”他的目光慈祥地看著褚玉清，絲毫沒有察覺到這小家伙的小心思。

柳韻看得目瞪口呆。這小子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狡猾了？

更讓她意外的是，褚玉清不僅把《千字文》背得滾瓜爛熟，還主動要背《戰(zhàn)國策》。這一手轉(zhuǎn)移話題的本事，連她都不得不佩服。

“夫子，我覺得《戰(zhàn)國策》里的故事特別有意思?！瘪矣袂逭Ｖ笱劬φf道，“尤其是蘇秦連橫的故事，真是令人佩服?！?

南山闕被他這番話說得眉開眼笑，完全忘記了方才的默寫之事。柳韻在一旁看著，不禁莞爾。這小家伙，倒是深諳投其所好的道理。

南山闕捋著胡須，滿面紅光地夸贊道：“玉清背得很好，這一個月的進步，當(dāng)真令老夫刮目相看??！”

褚玉清恭恭敬敬地作揖：“多謝夫子教誨，都是夫子教導(dǎo)有方?！蹦歉惫郧傻哪?，哪還有平日里的半點張狂？

柳韻看在眼里，只覺得好笑又無奈。這小霸王，裝起乖來倒是有模有樣。只可惜，她太了解這個繼子了。

“玉清，”她語氣平和地說，“既然南山夫子都說你進步很大，那想必是真用功了?！?

褚玉清警惕地看著她：“那是自然。”

“好，”柳韻點點頭，“既然如此，那從今日起，你的月錢加倍?！?

“什么？”褚玉清一愣。

“原本每月十兩銀子，現(xiàn)在給你二十兩?！绷嵳f著，從袖中取出一個錢袋，“這是這個月的?！?

褚玉清狐疑地接過錢袋：“當(dāng)真？”

“自然當(dāng)真?！绷嵨⑿Φ溃安贿^...”

果然有但是！褚玉清心中暗道。

“不過從下月起，每月月底都要考校。”柳韻繼續(xù)說道，“若是成績好，月錢照舊。若是...”她意味深長地看了眼褚玉清，“那就只能減半了?！?

褚玉清臉色一變：“這不公平！”

“有什么不公平？”柳韻反問，“你不是說自己真的用功了嗎？既然如此，想必考校對你來說不是難事?！?

褚玉清語塞，一時不知該如何反駁。

“好了，”柳韻轉(zhuǎn)身向外走去，“你們繼續(xù)讀書吧。承澤，替我看著點你弟弟?！?

待柳韻走后，褚玉清氣呼呼地把錢袋摔在桌上：“這個女人！”

褚承澤看著他氣急敗壞的樣子，忍不住笑了：“這不是好事嗎？只要你好好讀書，每月都能得雙倍月錢?！?

“你懂什么！”褚玉清沒好氣地說，“這分明是在威脅我！”

“那你打算怎么辦？”

褚玉清咬牙切齒：“我偏不讓她如愿！”

“所以你要放棄這兩倍的月錢？”褚承澤笑著問。

褚玉清一滯。兩倍的月錢，確實很誘人。他每月就那十兩銀子，根本不夠花銷。若是能有兩倍...

不行不行！他使勁搖搖頭，這分明是那女人的圈套！

可是...兩倍的月錢啊...

褚玉清陷入了天人交戰(zhàn)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