呂魏見狀，繼續道："方才微臣來此之前，馮遠英跪請微臣轉告，愿將忠勇侯府一應家產上繳國庫，以此替父親贖罪。"他不忘提醒道，"陛下曾言馮遠英為世族子弟表率，如今他大義滅親，舍孝盡忠，實乃正直忠義之人。若我大魏多些這樣的兒郎，何愁不興旺？"

皇帝眉頭微蹙，聽出了呂魏話中為馮遠英說情的意思。"呂愛卿，這是在為馮遠英求情？"他淡淡道，"此舉到底是盡忠大義，還是為了自保，兩說。"

呂魏不卑不亢，"陛下明鑒。微臣在明察司多年，形形色色的人物見過不少。卻罕見有如秦大公子那般清明的目光。微臣愿意相信，馮遠英確是個難得的忠義之士，而非奸詐狡猾之輩。"

皇帝沉吟片刻，對蘇仁昌吩咐道："去讓柳云舒把馮仁萱提來，朕要親自審問。"

蘇仁昌領命而去。不多時，柳云舒獨自匆匆歸來，面色凝重。

"陛下，馮仁萱...已在獄中自盡。"

此言一出，殿內氣氛驟然緊張。呂魏聞言，立即跪地請罪："陛下！都是微臣看管不力！請陛下恕罪！"

皇帝咬緊牙關，沉默良久才問："可有遺書留下？"

柳云舒搖頭，"什么都沒有留下。臣去時人還溫熱，想必剛斷氣不久。"

皇帝靠在龍椅上閉目養神，眉間褶皺深刻，顯然心中煩躁不已。

忠勇侯馮仁萱自盡的消息如一陣颶風，再次席卷云京城。馮遠英坐在明察司內，聽聞此噩耗，手中茶杯險些墜地。他原以為自己動作夠快，能夠救下父親的性命，卻不料還是晚了一步。

若父親是自盡，那必是早有赴死的決心。這個念頭在馮遠英心中盤旋，令他眼底閃過一絲痛楚。

不多時，呂魏回來，對馮遠英說了句節哀。他告知皇帝已下令捉拿涉嫌軍需案一干人，以查清真相。"待審問獄中嫌犯后，若能洗脫你父與孫煥文勾結的嫌疑，忠勇侯諸人才能自由。你且先回吧，切勿胡亂走動。"

馮遠英恭敬行禮，聲音略顯沙啞："晚輩...可否帶家父回府安葬？"

呂魏輕嘆一聲，婉拒了他的請求："陛下要查你父死因，如今尸身還不能歸家。"

馮遠英緊了緊手，再次對呂魏深深一揖。

此時，護國公府眾人聚集在長公主的福壽軒內。

杜嬤嬤匆匆進門，稟報忠勇侯自盡的消息。孫氏聞言驚得站起，手中手絹被揉得皺巴巴的，"這...這會不會連累馮姑爺？"她聲音顫抖，顯然心急如焚。

秦望溪眸光微動，看向一旁的秦錦霞。她放下手中的茶杯，語氣平和地安撫道："三嬸莫急，若真會連累馮遠英，他怕是走不出明察司。馮遠英是陛下和皇后娘娘親自贊譽過的世族子弟表率，陛下不會自打嘴巴。更何況..."她頓了頓，"此次是馮遠英大義滅親，盡忠舍孝，我估摸著...等事情了了，后面還有嘉獎。"

長公主點頭贊同，"望溪說得不錯。你且放寬心，不論如何還有我在，斷不會讓錦霞的姑爺出事。"

孫氏這才稍稍安心，含淚對長公主道謝。

從福壽軒出來，秦望溪攙扶著董氏慢慢走著。她低聲道："母親放心將府內一應調度交由我，我一定將秦府看牢，必不會出亂子。"

董氏握著女兒的手，輕輕揉搓，"你做事謹慎，母親很放心，就是怕你太累。"眼中滿是疼惜。

分別后，秦望溪去往靈堂，途中問廖寧："派去監視夏蕙的人，可說那邊兒有動靜了嗎？"

朱漆雕花的長廊上，白燈在檐下搖曳，投下斑駁的光影。秦望溪捧著暖手爐，眼神平靜如水，卻掩不住眸底的一絲涼意。

夏蕙被挪出清輝院的消息早已傳遍護國公府。下人們對她冷眼相待，連口熱水都吝嗇給予。她的傍身之物被暗中偷走，心中不禁懷念起清輝院的好處。

"這幾日突然想起油茶面的滋味。"秦望溪輕聲說道，目光若有所思地望向遠處。

夏杏立即會意，"往年冬日，夏蕙最愛做這道吃食。女婢這就去提點她。"

秦望溪微微頷首，"去安排吧。"

浣洗房中，夏蕙聽聞消息，雙手不自覺地顫抖起來。她強忍著內心的激動，向廚房管事婆子深深叩首，"多謝嬤嬤指點！奴婢定當謹記教誨，不敢再犯。"

廚房管事婆子眉目間帶著幾分凌厲，"要是再犯，不等姑娘開口，我就先料理了你。"

夏蕙連連點頭，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。她從懷中掏出幾顆碎銀子相贈，"這是奴婢最后一點兒私房，就當是答謝嬤嬤了。"

廚房管事婆子收下禮物，意味深長地說道："大姑娘在靈堂守夜，定然又冷又餓。"

夏蕙眼前一亮，重重叩首："多謝嬤嬤提點！"

子時剛過，秦望溪讓幾個妹妹回去休息，獨自守在靈堂。燭火搖曳，映照著她略顯蒼白的面容。廚房管事婆子悄悄端來食盒，里面飄出陣陣香氣。

秦望溪嘗了一口，眉頭微蹙，"這油茶面可是夏蕙所做？"

廚房管事婆子低聲回答："正是那丫頭特意準備的。"

秦錦稚在一旁冷笑道："我看是想求長姐放她回明輝院吧。這丫頭最近日子可不好過。"

秦望溪沉默片刻，放下碗筷，用手絹輕輕擦拭嘴角。"既然如此，就讓她回去吧。叮囑她安分些，別在我眼前晃。"

夏蕙得知消息，喜極而泣。她扶著墻急不可耐地向前走了兩步，"嬤嬤！大姑娘可說要見我了？"

廚房管事婆子端著架子，將食盒遞給夏蕙，"大姑娘念舊情，這是你的運道！收拾收拾回清輝院吧！安分些，別在大姑娘眼前晃悠。"

夏蕙千恩萬謝，只覺苦盡甘來。她拎著食盒離開，腳步雖有些不穩，卻快步如飛。

夏杏看著夏蕙離去的背影，眸中閃過一絲冷意。她轉身朝靈堂走去，向秦望溪回稟。"廚房管事婆子專門叮囑她明日一早回清輝院，按照她那不肯吃虧的個性，既得了大姑娘恩準，明日……定要大張旗鼓回清輝院，好好出一口氣。"

秦錦稚聽罷，睜大了眼："長姐？你讓夏蕙回清輝院不是念舊情？難不成……有什么謀劃。"

秦望溪恭恭敬敬將香續上，跪于一側，才低聲道："我已讓人盯住了夏蕙，夏杏你這幾日同夏蕙多親近親近，你如今是我面前最要緊的大丫頭，你同她親近一分……她便能宣揚成五分。"

夏杏會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