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了午飯時間，食堂小包間里的氣氛凝重得讓人喘不過氣。

諸葛雨看著季陽陰沉的臉，一句話也不敢說。孫芷影和林歡也只能低頭扒飯，誰也不敢吭聲。餐具碰撞的聲音在安靜的空間里格外清晰。

季陽也懶得掩飾自己的情緒。對著最親近的人，何必裝模作樣。能忍住不生氣都算他脾氣好了。

吃完飯，諸葛雨和孫芷影趕緊拉著林歡溜了。三人走在公司后面的小花園里，陽光透過樹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。

“你們就這樣放任他擺臭臉？”林歡不解地問，腳尖踢著地上的小石子。

“小雨都不管，我哪敢管。”孫芷影苦笑著搖頭，“而且現在這種情況，說什么都不合適。”

諸葛雨點點頭，語氣溫和：“有時候讓他自己靜一靜更好。等他冷靜下來，再好好聊。”

林歡若有所思。她從小看慣了父母的相處模式——永遠不把工作的負面情緒帶回家。但今天聽諸葛雨這么一說，似乎也有道理。

他在公司受了委屈，回家還要強顏歡笑，這未免太殘忍。難怪她爸每次開車回家，都要在樓下車里坐一會兒。

而季陽現在也只是生悶氣，說話還是會回應的。想到這里，林歡心里莫名松了口氣。

三人在外面溜達了半小時才回辦公樓。

林歡躺在自己辦公室的沙發上，望著天花板發呆。忽然有些懷念之前在季陽辦公室里的日子。那時午休時她躺著，他玩游戲，有時還會一起玩大富翁。

現在陪他玩游戲的人換成了孫芷影，游戲內容估計也不是大富翁那么單純了......想到這里，林歡心里泛起一絲酸意，連她自己都沒注意到的失落。

諸葛雨此時正在辦公室里準備下午的講話稿。和林歡不同，她倒希望季陽和孫芷影能做點什么。不然晚上有她受的。早上在孫芷影面前數落了季陽一通，晚上怕是不好過。

她看著電腦屏幕，思緒卻不自覺地飄遠。記得上次季陽心情不好，晚上回家后就......想到這里，諸葛雨的臉微微發燙。

然而此刻的董事長辦公室里，季陽和孫芷影正在玩著街頭霸王2。游戲機的聲音不大，但足以沖淡辦公室里凝重的氣氛。

這是孫芷影的獨門秘籍。高中時只要季陽心情不好，她就會拉著他打電動。那時的他們還不知道未來會變成什么樣，只是單純地享受著游戲帶來的快樂。

不過現在的季陽，看著春麗的像素人物，腦子里想的卻是：為什么裙擺飛揚時沒有走光？這個念頭一起，就揮之不去。

于是他操作得越發兇狠，就想看看春麗倒地時的畫面。手柄在他手里發出咔咔的響聲，仿佛要被捏碎。

孫芷影看到季陽緊鎖的眉頭，不由得露出一絲笑意：“怎么？”

季陽抬頭看了她一眼，眼中閃過一絲疲憊：“總覺得有些不對勁。”

“哪里不對勁？”孫芷影靠著他身邊。

“說不上來。”季陽揉了揉太陽穴。

孫芷影看著他的背影，突然覺得這個比自己小幾歲的弟弟，似乎一下子成熟了許多。

“所以你打算怎么做？”

季陽轉過身，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：“先開個全體大會吧。”

大禮堂里，所有員工都已就座。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壓抑感。

臺上，季陽站在講臺前，目光掃過下面密密麻麻的人群。每一張臉上都寫滿了麻木和疲憊，卻又帶著刻意的平靜。

“大家好，我是季陽。”

簡單的開場白后，他并沒有像所有人預料的那樣發表長篇大論。臺下的員工們面面相覷，有人開始小聲議論。

“我今天來，就是想告訴大家一件事。”他頓了頓，“從今天開始，我將和各個部門的同事進行一對一交談。希望大家能夠暢所欲言，不要有任何顧慮。”

說完這句話，季陽就宣布散會了。整個大會不超過十分鐘。

會議結束后，明遠坐在位置上，久久沒有起身。他昨晚才和季陽談過話，對這個年輕的老板充滿期待。但今天這個簡短得不能再簡短的會議，卻讓他心里涼了半截。

周圍響起各種議論聲。

“這么短的會議，還真是頭一次見。”

“估計就是走個過場吧。”

“也是，明顯就是想玩弄資本游戲，哪會真的管我們死活。”

“我看挺好，別整那些花里胡哨的，安安穩穩發工資就行。”

聽著這些話，明遠突然明白了什么。他想起昨晚和季陽的談話，再看看現在同事們的反應，似乎一切都能說得通了。

辦公室里。

吳謝坐在季陽對面，手里拿著一份演講稿，眉頭緊鎖：“董事長，這份稿子寫得很好啊，為什么不用？”

季陽搖搖頭，從抽屜里拿出一包煙，給吳謝扔了一支。煙霧繚繞中，他的表情若隱若現。

“用了也沒用。”他點燃香煙，深吸一口，“今天早上我和幾組員工談過了，情況比我想象的還要糟糕。”

吳謝皺眉：“怎么說？”

“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嗎？”季陽吐出一口煙圈，“不是他們技術不行，也不是工作態度差。而是他們已經完全麻木了。”

“問什么都說好，說什么都點頭。這哪是在和人說話？簡直就像在對著一堆提線木偶。”

吳謝聽完，也忍不住嘆了口氣。他太明白季陽說的是什么意思了。

錢博文給這些人戴上了一副看不見的枷鎖。表面上是高薪、別墅、轎車，實際上卻是一個精心設計的陷阱。每個月的工資大部分都要用來還房貸車貸，根本攢不下錢。想走也走不了，因為合同期限長達十年。

“最諷刺的是什么？”季陽掐滅煙頭，“他們連抱怨的欲望都沒有了。因為他們知道，抱怨也改變不了什么。”

就在這時，季陽的手機響了。是孫芷影發來的消息：【聽說你今天的演講只用了十分鐘？】

季陽回復：【嗯，因為我發現，有些話現在說了也沒用。】

孫芷影：【那你打算怎么辦？】

季陽看著手機屏幕，嘴角微微上揚：【兵來將擋，水來土掩。不過有一點我可以確定，當一個公司連員工吐槽的聲音都聽不到的時候，就說明這個公司已經病入膏肓了。】

放下手機，季陽走到窗前。夕陽的余暉灑在他的臉上，映出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