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些日子里，還是頭一次見到嫌藥開得少的病人。

診室內的氣氛微妙地凝滯了一瞬。

孫樂寶輕輕捋了捋胡須，目光深邃地看了婦人一眼，不動聲色地又提筆在方子上添了幾味藥材，“那就按這個方子抓藥吧?！?

婦人這才露出滿意的神色，小心翼翼地將方子收好，起身離開。

待診完最后一個病人，夕陽的余暉已經染紅了半邊天。

林憶寒端來一盞清茶，恭敬地放在孫樂寶面前。茶香裊裊升起，驅散了一天的疲憊。

“針對剛剛討論的這位病人，你有什么看法？”

孫樂寶輕抿一口茶，目光含笑地看向自己這個聰慧的徒弟。

林憶寒站在案前，認真思索片刻，“那位婦人氣色雖差，但并無大礙。您一開始只開一味山楂，想必不是什么重癥。只是...”

她頓了頓，眉頭微蹙，“她為何非要多開些藥？”

“你說得對，但還不夠深入。”

孫樂寶放下茶盞，捋了捋胡須，“那婦人根本無病，純屬心病作祟。山楂湯不過是安她心罷了。有些病，看似在身，實則在心?！?

林憶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，心中對中醫之道又多了幾分領悟。

日復一日，她跟在孫樂寶身邊學習，漸漸對中醫產生了濃厚興趣。

每天除了原定的一個時辰，還會主動多留兩個時辰觀摩診病。

診室里，她專注地記錄每一個病例，仔細揣摩孫樂寶的診斷要領。

孫樂寶見她勤學好問，也樂得傳授經驗。

時而指點她把脈要領，時而講解藥理變化，循循善誘。

半月后的一個傍晚，范老爺子病愈，特地設宴款待林憶寒和孫樂寶。

宴席上，觥籌交錯間，滿室觥籌。

孫樂寶與林憶寒被安排在偏桌，倒也清凈。案上擺著精致的菜肴，香氣四溢。

“林小姐醫術高明啊。”

孫樂寶由衷贊嘆，“老夫行醫數十載，還是頭一次見到能將藥膳之道融會貫通至此境界的。”

林憶寒謙遜地搖頭，“我不過是略懂烹飪之道，醫術還要向您多多請教。若非您指點，我也不能治好范老爺子的病?！?

“哈哈，你太謙虛了。”孫樂寶笑著擺擺手，“醫者仁心，你已得其要義。”

酒過三巡，林憶寒起身去洗手間。走廊幽深，燭影搖曳，她的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里回響。

剛洗完手，門突然被人推開。陸清雪闖了進來，眼中帶著顯而易見的敵意。

“治好了范老爺子就以為自己了不起了？”陸清雪冷笑一聲，雙手抱胸靠在門框上。

林憶寒眼神一冷，“讓開?！?

“哼，不過是個上不得臺面的廚子。”陸清雪輕蔑地打量著她，“也配和我們同席？”

“總比靠著自己媽媽混入的上流社會來得好?！?

林憶寒毫不客氣地回擊，“別以為我不知道，范家請我，是你從中作梗?！?

陸清雪一愣，隨即獰笑，“知道又如何？你這種人，永遠都上不得臺面?！?

“啪！”

清脆的耳光聲回蕩在狹小空間。陸清雪捂著臉，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。

她惱羞成怒，撲上來要撕打，卻被林憶寒一把擒住手腕。

“你說，清辰知道你這般算計，會作何感想？”林憶寒冷笑著松開她，整理了一下衣襟。

陸清雪咬牙切齒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，眼中閃過一絲陰毒。

回到宴席，林憶寒看到陸清雪匆匆補了妝回來，眼中的怨毒之色幾乎要溢出來。

她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，繼續與孫樂寶討論醫理。

次日清晨，百草堂內外都圍了不少人。哭喊聲、指責聲此起彼伏。打破了清晨的寧靜。

“殺人償命！”一個男人歇斯底里的吼叫聲傳來。

“就是你們的藥害死了我老婆！”

林憶寒快步走出去，只見之前那位喝山楂湯的婦人，此刻已經躺在擔架上，面色發青，氣息全無。

她的丈夫跪在地上，痛哭流涕。

過了一會兒，雙方坐在了椅子上，周圍圍滿了人。

只見孫樂寶眉頭緊鎖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桌面。

“孫大夫，你必須給我們一個說法！”

中年男子拍著桌子怒吼，“我媳婦好好的人，怎么喝了你的藥就沒了？”

“就是，我們要討個公道！”其他人也紛紛附和。

孫樂寶抬起布滿血絲的雙眼，聲音沙?。骸白屛也榭匆幌率耪叩那闆r...”

“查看？現在說什么都晚了！”

死者丈夫激動地打斷他的話，“你們百草堂是不是想拖延時間？”

林憶寒站在一旁，看著這熟悉的一幕，不由想到了想帶那些醫鬧事件。

她注意到那名婦女面色發青，指甲發黑，這癥狀確實不像普通病癥。

“孫老。”

她快步走到孫樂寶身邊，輕聲說道，“您昨晚一宿未眠，先去歇息片刻，讓我親自動手搞定?！?

孫樂寶抬頭看她，眼中閃過一絲猶豫：“你...”

“我之前見過不少這種事?！绷謶浐⑽⒁恍?，眼神堅定，“您放心?！?

孫樂寶嘆了口氣，緩緩起身。他這個徒弟勢力不凡，處事老道，他是放心的。

等到孫樂寶離開，她快步走到后堂，拿起電話撥了出去。

片刻后，她回到前堂，看著依舊喧鬧的場面，眼中閃過一絲冷意。

“砰！砰！砰！”

沉悶的敲擊聲在堂內回蕩。林憶寒手持硯臺，重重敲擊桌面。

嘈雜聲戛然而止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她身上。

“諸位。”

她環視四周，聲音清亮而沉穩，“我是百草堂的負責人。死者如果確實是在我們醫館服藥后離世的話，那我無話可說。”

“那你們承認是你們害死人的？”有人插嘴道。

林憶寒不慌不忙：“但是，作為百年老字號，百草堂行醫救人數十載，從未出過任何差錯。今日這事兒，蹊蹺之處太多。而且這位婦女早就在這兒買了藥，要是真的喝了我們的藥就死了，那也不可能才死！”

“那，那是因為，她昨日才喝！”其中一名婦女說道。

她轉向說話的那人：“我已經讓警察和我的律師過來了，到時候會有法醫驗尸，若真是我們的過錯，必當負責。要是有人想借機生事...”她冷笑一聲，“那就別怪我不客氣。”

林憶寒繼續說，“既然幾位不讓楊大夫查看，那就請專業的法醫來查個明白?！?

此言一出，死者家屬們面色微變，竊竊私語起來。

圍觀的百姓也開始議論紛紛。

“楊大夫醫術高明，我全家老小都找他看病?！?

“就是，從未聽說出過醫療事故?！?

“該不會是有人想訛詐吧？”

正說著，一群警察走到了診所門前。

林憶寒交代好了事情經過，現場的人群被驅趕，一行人到警局做了筆錄后，警察讓家屬和林憶寒等人都先回家等著。

幾天后，警局內。

“林小姐。”

張警官快步走來，手里還拿著幾份文件，“法醫的尸檢報告出來了，死者是被下了慢性毒藥，而且...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