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阿嚏！”

一聲響亮的噴嚏打破了后院的寧靜，驚得墻頭的麻雀撲棱著翅膀飛走了。

沈玉揉著已經發紅的鼻尖，眼角沁出點點淚花。微風拂過，帶著初春的寒意，她不由得裹緊了身上的斗篷。短短從后院到楓居的路程，她已經打了四個噴嚏。

“姑娘，是不是著涼了？要不要請大夫來看看？”桃兒滿臉擔憂地湊上前，伸手探了探沈玉的額頭，又趕緊從袖中掏出帕子給她擦拭眼角。

一旁的暗衛聽到這話，悄悄翻了個白眼。府里的下人都知道，自家這位大少奶奶醫術高明，連給大少爺施針解毒這樣的難事都能做得，區區小病哪需要請大夫。只是礙于身份，他也不好直接開口說破。

“不是病。”沈玉接過帕子，輕輕擦了擦鼻子，搖搖頭道，“想來是有人在背后說我壞話。”

“什么？”桃兒立刻來了精神，小臉漲得通紅，“那些被蜇得滿身包的人，現在還有力氣說姑娘壞話？早知道就該讓蜜蜂多蟄幾下！下次咱們就別手下留情了！”

站在不遠處的秦景遠聽到這話，忍不住扶額。那些人已經全軍覆沒，連援軍都傷了一大片，這丫頭居然還覺得下手輕了？

秦景遠正要轉身回楓居，沈玉卻快步追了上來。

“等等。”她小跑著來到秦景遠面前“我和長樂公主的梁子越結越深了，你得教我用鞭子。”

秦景遠轉過身來，一雙漆黑的眸子平靜地看著她：“依我看，長樂公主此刻若還有力氣，應該正在練習彈弓。”

這話讓沈玉頓時頭大如斗，她下意識地揉了揉太陽穴。這意思是，她不但要學鞭法，還得練彈弓？

“不必太過憂心，”秦景遠見她愁眉不展，語氣緩和了幾分，“短時間內，長樂公主是出不了宮的。”

“她哪還敢來！”桃兒揮舞著小拳頭，一臉得意，“我們國公府又不是菜市場，想來就來想走就走。要是再敢來，就別想走了！”

暗衛聽著這話，不由想起西陵侯當年的豪言壯語：“我玉華山豈是你想來就來，想走就走的地方？來了就別走了！”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，連說話的語氣都如出一轍。

眼見秦景遠要回屋，暗衛剛要跟上，又被沈玉叫住。

“你且留步，”她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“大少爺剛泡過藥浴需要休息，你先跟我來，我教你調制金瘡藥。”

暗衛無奈，只得跟著她去了楓居。

沈玉熟練地從藥柜中取出各種藥材，一邊解釋道：“這個是當歸，可以活血化瘀；這個是紅花，能夠散瘀止痛；還有這個川芎......”

另一邊，綠竹軒中。

“哐！”

又一個茶盞被摔得粉碎，瓷片四散飛濺。秦玉瑤怒氣未消，蔥白般的手指已經攥住了第三個茶盞。

一個丫鬟踮著腳尖，小心翼翼地避開地上的碎片，湊到秦玉瑤耳邊：“姑娘息怒，奴婢有件好事要說。”

“還能有什么好事？”秦玉瑤咬牙切齒，手中的茶盞捏得更緊了。

“大少奶奶喜歡吃豬大腸的事，已經傳遍了府里，”丫鬟壓低聲音，眼中閃過一絲興奮，“外頭都在說......”

“說什么？”秦玉瑤眼睛一亮，手中的茶盞總算放了下來。

“說大少奶奶怕是土匪出身，再做了國公府的少奶奶也改不了粗鄙。放著山珍海味不吃，偏喜歡吃那等低賤之物。”丫鬟添油加醋地說道。

秦玉瑤聽得眉開眼笑，整個人都輕松了幾分：“還有呢？”

“還說她怕不是吃多了豬大腸，腦子里都是......”丫鬟欲言又止，眼中閃過一絲促狹。

“都是什么？”

“都是米田共......”

秦玉瑤頓時笑得前仰后合，連剛才的怒氣都消了大半。

“對了，”丫鬟又道，“聽說大廚房正給大少奶奶準備豬大腸呢。”

“好！”秦玉瑤猛地站起身，裙裾帶起一陣風，“去大廚房傳話，本姑娘今晚要吃佛跳墻、糖醋鯉魚、蒸駝峰、鮑魚燴珍珠菜、芙蓉蛋和鵝肫掌羹，一樣都不許少！”

小丫鬟匆匆去了大廚房。

王媽媽聽完菜單，為難地皺起眉頭：“其他都好說，就是駝峰，府里沒有存貨。”

“那就去買！”小丫鬟急道，“大姑娘心情不好，您還不知道她的脾氣？”

“是是是，這就差人去買。”王媽媽連連應道，轉身吩咐小廝去采買。

小丫鬟走后，王媽媽看著案板上正在處理的豬大腸，不禁嘆了口氣。一個大少奶奶要吃最粗糙的，一個姑娘要吃最精致的。這府里的主子，當真是一個比一個難伺候。

桃兒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豬頭肉，香氣瞬間彌漫了整個房間。

“姑娘，您要的豬頭肉。”桃兒將碗輕輕放在沈玉面前，眼睛瞄了瞄站在一旁的秦景遠，不知在打什么主意。

沈玉接過碗夾起一塊肉放入口中，仿佛絲毫不在意府中那些流言蜚語。桃兒站在一旁，手指不自覺地絞著衣角。她想起前些日子在玉華山上，皇上也曾對豬大腸贊不絕口。這個細節，或許能為自家姑娘挽回些顏面。

“姑娘，”桃兒眼珠一轉，“要不要讓廚房再準備些豬大腸？聽說皇上也最喜歡這口。”

沈玉挑眉看了她一眼，目光中既有無奈。這丫頭，為了替自己出氣，竟連皇上的顏面都不顧了。

秦景遠揉了揉眉心，看向桃兒的目光中帶著幾分警告：“你這丫鬟，未免太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了。”頓了頓，他又想起什么似的，“說起來，西陵侯不是常說天老大，皇帝老二，沈玉排第三嗎？怎么現在連這個順序都亂了？”

桃兒昂著小腦袋，一本正經道：“侯爺說了，皇上要看心情的。要是惹姑娘不高興了，就得從榜上摘下來。”

這番話讓屋內的氣氛一時凝滯。秦景遠哭笑不得，而沈玉則輕輕搖了搖頭，：“算了，皇上待我不薄，這事就此作罷。”

“可是姑娘...”桃兒還想爭辯。

“知道皇上和我們口味相投就夠了，不必到處張揚。”沈玉打斷她，隨即轉向秦景遠，“世子要不要也嘗嘗？”

秦景遠的表情瞬間僵住：“我...不必了。”

“怎么？堂堂世子爺也有忌諱的東西？”沈玉眼中笑意更濃，語氣中帶著幾分戲謔。

秦景遠沉默片刻，忽然正色道：“這里是定國公府，不是你們西陵侯府。”

“可這是沉香軒，”沈玉不以為然地環顧四周，“我的地盤。”

秦景遠再次語塞。這個答案打得他措手不及，卻又無法反駁。

桃兒見狀，立刻轉身往廚房跑去。然而沒過多久，她就氣呼呼地跑了回來，臉上寫滿了憤懣。

“姑娘！”桃兒氣得直跺腳，“大姑娘把您的豬大腸搶走了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