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剛走出涼亭,忽然有個婦人跪倒在地:“大少爺,求您帶奴婢回國公府吧!再待下去,奴婢真的要累死了!”
仔細一看,原來是他前些日子送來的廚娘。
“出什么事了?”秦景遠皺眉問道。
“西陵侯府的人實在是太能吃了!”婦人抹著眼淚,語氣里滿是委屈,“一天要做上千個肉包子,奴婢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包子了!”
秦景遠想到訓練場上那些精力旺盛的小廝,倒也能理解她的苦衷。
“回去是不可能的。”他的語氣不容商量。
“那...大少爺能不能再送幾個廚娘來作伴?”婦人小心翼翼地問道。
秦景遠眉頭一皺:“誰教你這么說的?”
“是侯爺說的。”婦人誠實答道,“他說如果奴婢覺得孤單,可以請大少爺再從國公府調幾個好手藝的廚娘來。”
秦景遠無奈地嘆了口氣,這分明是岳父大人在拐著彎兒使喚他。
“起來吧。”
“大少爺這是答應了?”婦人眼睛一亮。
秦景遠看著婦人期待的眼神,只得點點頭。這樣的小事,他還能不答應嗎?
就在這時,院子里傳來一陣喧嘩聲。原來是沈小少爺拉著幾個小廝,正在假山邊比劃著什么。幾個丫鬟站在一旁偷笑,桃兒則是一臉無奈地跟在后面勸阻。
“少爺,您就別為難姑爺了。”桃兒苦口婆心地說,“要是被老爺知道了,可不得了。”
“怕什么!”沈小少爺揮揮手,“我爹要是知道了,頂多也就是關我禁閉。但要是讓我姐知道姐夫幫我挖密道,那才叫不得了呢!”
秦景遠聽到這話,不由得打了個寒戰。看來這個暗門的事,是真的幫不了了。
“姑爺!姑爺!”
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,桃兒一路小跑過來,裙擺被風揚起,在空中蕩出好看的弧度。她氣喘吁吁地停在秦景遠面前,雙手撐著膝蓋:“可算...可算找到您了!夫人讓您和姑娘去上香。”
秦景遠眉頭微挑,原以為是要去祠堂祭拜先祖。誰知桃兒卻帶著他穿過重重院落,拐過幾道回廊,來到了韓氏與西陵侯居住的院子。
沈玉早已等在那里,青色的裙裾隨風輕擺,遠遠望去如一朵含苞待放的青蓮。見到秦景遠來了,她微微頷首,目光中帶著幾分疑惑。
桃兒領著兩人穿過庭院,來到一間幽靜的小跨院。推開房門,屋內擺設簡單,正中一張供桌,上面整齊地擺放著新鮮水果和精致糕點。然而供桌上的兩塊牌位卻光禿禿的,連一個字也未刻。
“這是......”秦景遠眉頭緊蹙,目光在兩塊空白的牌位上來回游移。
沈玉也露出不解的神色,輕聲問道:“為何牌位上沒有字?我們要拜的是......”
正在忙著點香的桃兒頭也不回,手上動作不停:“奴婢也不太清楚具體緣由。只聽夫人說這是侯爺特意請回來的,因為一塊小牌位實在刻不下那么多字,索性就都不刻了。”
她將點燃的香遞給秦景遠,又指著左邊的牌位解釋道:“每當玉華山上有兄弟犧牲,侯爺都會把他們的名字寫在紙上,燒給這塊牌位。夫人說他們會一起保佑大少爺,所以大少爺要天天來上香。”
沈玉聽得一愣一愣的,這種上香方式確實聞所未聞。
桃兒又指向右邊的牌位:“這位是福神娘娘,她會保佑姑娘一輩子都不遇到倒霉事。所以姑娘也要常來拜拜,保個平安。”
說著,桃兒給秦景遠點了三根香,然后將剩下的香全部點燃遞給沈玉。那香束少說也有百根,在昏暗的屋內閃爍著點點火光。
秦景遠站在一旁,看著沈玉跪在蒲團上,一根接一根地將香插進香爐。她的動作很慢,但每一下都鄭重其事。香煙繚繞中,她的側臉顯得格外柔和。
這樣的上香方式雖然特別,但莫名讓人心安。若真有神明在上,想必也會被她的誠意打動吧。秦景遠心中不禁這樣想著。
上完香后便是回門飯。
廳內燈火通明,飯菜的香氣彌漫在空氣中。西陵侯進宮還未歸來,韓氏看了看外面漸暗的天色,輕嘆道:“也不知你爹什么時候能回來,我們先吃吧。”
沈小少爺坐在一旁,圓圓的眼睛滴溜溜轉著:“爹會不會又被皇上留在宮里,等著姐夫去救他?”
“啪”的一聲輕響,韓氏點了點他的額頭:“你就不能盼著你爹點好?整天盡想些有的沒的。”
沈小少爺揉著被點痛的額頭,嘴巴撅得老高:“我也不想啊,可是我現在滿腦子都是那些害人的仙人掌。爹說不定已經挨了板子了,屁股肯定疼得厲害......”
“吃飯的時候都堵不住你的嘴,”韓氏瞪了他一眼,語氣里卻帶著幾分無奈。
沈小少爺眼珠一轉,笑嘻嘻地說:“雞腿可以堵住。”
秦景遠二話不說,伸筷子將一只金黃酥脆的雞腿夾到他碗里。沈小少爺愣了一下,隨即也夾了一只雞腿到秦景遠碗中,臉上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。遭罪的人總是更懂遭罪的人。
沈玉看著這一幕,不由得挑眉。她這個弟弟,昨天還說最疼姐姐,今天就改換門庭了?這變化也太快了些。
秦景遠心里卻打起了鼓。他看著碗里的雞腿,總覺得這該不會是為了讓他幫忙挖密道的投資吧?畢竟那小子的腦袋里總是裝著些稀奇古怪的想法。
正想著,韓氏給沈小少爺夾了一筷子青菜,語氣嚴厲:“不許讓你姐夫幫你做壞事。我還不知道你那點小心思?”
“娘!我是那種人嗎?”沈小少爺立刻抗議,一臉受傷的表情,“您怎么能這樣想我?”
“你是我生的,一舉一動我都清楚,少打什么歪主意,”韓氏毫不留情地拆穿道,“吃你的飯。”
沈小少爺低頭嘟囔:“娘說得我好像用屁股想事情似的......”
馬車在京城街道上緩緩前行,車輪碾過青石板路面發出規律的咔噠聲。
沈玉掀開車簾,向遠處的身影揮手告別。直到那道身影完全消失在街角,她才輕輕放下簾子,轉身坐回原位。
秦景遠倚在車壁上,雙臂環抱。他不動聲色地打量著身旁的少女,思緒卻飄向了西陵侯府。那位岳父大人的所作所為,著實令人琢磨不透。救命之恩固然重要,但一再挑戰皇權底線,未免太過膽大。
難道皇上真要借西陵侯之手除掉毅國公?想到這個可能性,秦景遠眉頭微皺。正當他陷入沉思之際,眼角突然傳來一陣刺痛,不由得輕輕揉了揉。方才在訓練場上挨的那一拳,此刻還隱隱作痛。
回想起那群訓練有素的侍衛,秦景遠不得不收回了先前的輕視之心。這位岳父,絕非表面看起來那般簡單。即便是毅國公這樣的朝廷重臣,真要斗起來,勝負也未可知。
“你這眼睛怎么回事?”沈玉突然轉過頭,目光落在他泛紅的眼角,“誰打的?”
秦景遠抿著唇,沒有作聲。
“我爹和大哥都不在府里,”沈玉微瞇著眼打量他,目光中帶著幾分狡黠,“該不會是我弟弟干的吧?”
見秦景遠依舊保持沉默,沈玉托著下巴沉思片刻,“不對啊,我弟弟個子那么矮,夠不著你眼睛啊。”她眼睛一亮,語氣中帶著幾分調侃,“莫非你故意蹲下來讓他打的?”
“是你們府上的侍衛!”秦景遠終于忍不住開口,聲音中帶著幾分惱怒。
“什么?”沈玉一臉驚訝,轉頭看向站在一旁的桃兒,“咱們府上的侍衛居然敢打姑爺?”
桃兒眨了眨大眼睛,“按理說不敢啊,誰不知道姑娘喜歡姑爺。”
這句話讓車廂內的氣氛突然變得微妙起來。沈玉面頰微紅,這“喜歡”二字從旁人口中說出來,總讓她覺得不好意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