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要不,我讓人把那郎中請來?”沈毅喚來小廝,臉上依舊帶著輕松的笑意。
“直接把人帶來,我還有其他事要問。”秦景遠吩咐道,語氣不容置疑。
小廝離開后,蕭煜等人走進涼亭。
“不知顧兄的畫可賣出去了?”蕭煜問道,語氣中帶著幾分關切。
云京街頭,一處畫攤前。
顧陽正在研磨,準備作畫。墨香四溢,他的動作輕柔而嫻熟,仿佛與手中的硯臺融為一體。初春的寒意還未完全散去,街邊的梨花卻已悄然綻放,花瓣隨風飄落,為這個普通的早晨平添幾分詩意。
不遠處的酒樓二樓,兩道身影正注視著這一幕。窗欞半掩,茶香裊裊,掩蓋不住那股若有若無的殺意。
“這就是北魏定相之子顧玉?”毅國公世子端起茶盞,瞇著眼打量著那戴著面具的賣畫人。他的目光如刀,仿佛要將那面具下的真容剖析。
身旁男子放下手中點心,微微搖頭,“不可能。顧玉何等人物,北魏世家公子之首,怎會混到這般田地?據聞他在北魏時便是才名遠播,詩書畫藝無一不精,更是定相府上下最得寵的公子。”
“說得對,”毅國公世子冷笑,茶盞中的水面泛起細微的漣漪,“不過這人處處透著蹊蹺。去,讓人砸了他的攤子,看看這'顧公子'到底是何方神圣。”
畫攤前,顧陽剛研好墨,幾個虎背熊腰的漢子便圍了上來。他們身上帶著濃重的酒氣,走路時故意踢踏著地面,激起陣陣塵土。
“交保護費!”為首的男子嗓門如雷,震得周圍攤販紛紛側目。
顧陽心中暗嘆,他此行身無分文,本想靠賣畫掙些盤纏,沒想到還未開張就遇上了這等事。硯臺中的墨汁泛著幽光,仿佛映照出他此刻復雜的心緒。
“可否以畫抵費?”顧陽溫聲問道,語氣中帶著幾分無奈與疲憊。
“就這破畫?”地痞嗤笑,目光輕蔑地掃過畫架上的宣紙,“把面具摘了!讓爺看看是哪個不開眼的敢在這兒擺攤!”
顧陽輕輕摘下面具,露出滿臉淤青。這是早晨在南安郡王訓練場上留下的“紀念”。青紫的痕跡在他白皙的臉上格外醒目,像是一幅不甚和諧的潑墨畫。
地痞們見狀更加肆無忌憚,抬腳就要踢翻畫架。周圍的行人紛紛避讓,生怕惹禍上身。
“住手!”
一聲厲喝,打斷了地痞們的動作。聲音不算響亮,卻自帶一股威嚴,令人不由自主地停下動作。
來人身著西陵侯府家仆裝束,氣勢卻不似尋常下人。他站在那里,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劍,鋒芒畢露。
“誰家的狗奴才敢管閑事?”地痞轉身怒罵,卻在看清來人衣著后,聲音明顯弱了幾分。
“西陵侯府的'狗奴才'。”那人冷笑,眼中帶著戲謔。
地痞們臉色瞬變,“西...西陵侯府?”聲音中的囂張氣焰蕩然無存。
“滾!”
幾個地痞如蒙大赦,轉眼便不見了蹤影。街邊的攤販們暗自松了口氣,又開始招呼客人。
顧陽若有所思地看著這位“家仆”,顯然此人身份不簡單。他收拾好畫具,正準備道謝,那人卻已轉身離去,消失在熙攘的人群中。
西陵侯府內。
韓氏正在繡一幅雙面海棠屏風,針腳細密,栩栩如生。陽光透過窗欞,在繡品上灑下斑駁的光影,海棠花瓣仿佛在微風中輕輕搖曳。
“娘,陽兒呢?”沈玉推門而入,看著專注繡花的母親,臉上露出溫柔的笑意。
“跟你爹去逛街了,”韓氏笑道,手中的繡針不停,“說是立了功,要去玩。”
桃兒在一旁暗自搖頭,小少爺最怕和侯爺一起逛街。每次都是興高采烈地出門,垂頭喪氣地回來。她想起上次小少爺被侯爺拉著逛了一整天,回來后足足賴床三天。
街上。
“爹,我現在年紀已經不小了,能自己逛街。”沈陽嘟囔著,腳步拖沓。
西陵侯瞥了兒子一眼,“幫爹挑禮物。”語氣不容置疑。
沈陽翻了個白眼,自從姐姐出嫁,挑選禮物的重任就落在了他身上。偏偏每次娘親不喜歡,他還要背黑鍋。想到這里,他不由得嘆了口氣。
西陵侯買了糖人遞給兒子,看著兒子委屈的模樣,臉上帶著笑意。
沈陽一邊嗦著糖人一邊問:“爹要買什么禮物?”糖人的甜味稍稍緩解了他的郁悶。
“跟你同齡的年輕人鐘意的玩意兒,多挑些。”西陵侯漫不經心地說道。
沈陽眼睛一亮,這是要賞他東西?心中的郁悶一掃而空。
“對了,是給女孩子的。”
沈陽差點把糖人咔嚓咬碎,臉上的表情瞬間垮了下來。
西陵侯府涼亭內。
江湖郎中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,渾身發抖。春日的微風吹過,帶來陣陣花香,卻無法安撫他驚惶的心緒。
“起來說話。”沈毅淡淡道,語氣平和,卻讓郎中更加緊張。
“大...大少爺有何吩咐?”郎中的聲音顫抖得像是秋天的落葉。
“之前購入的那八個藥丸,是哪八種?”
“小的...小的不記得了...”郎中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。
沈毅和秦景遠對視一眼,都有些頭疼。這件事本該簡單,卻因為這個糊涂郎中變得復雜起來。
“你日常都在販賣啥藥材?”秦景遠放緩語氣問道。
“回公子,小的有十二種藥丸,”江湖郎中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,如數家珍,“催情丸、十全大補丸、瀉藥丸...”
沈毅聽完,嘴角抽搐,“這么說,三老爺吃的是金槍不倒丸?”
東樂侯世子一口茶噴了出來,嗆得連連咳嗽。茶水灑在石桌上,如同一幅不規則的水墨畫。
涼亭外,春風徐徐,花瓣紛飛,與涼亭內的尷尬氣氛形成鮮明對比。遠處傳來園丁修剪花木的聲音,還有婢女們的低聲細語,一切都顯得那么平常,卻又透著幾分不尋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