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當這時,身后傳來幾聲議論:
“快看快看,那不是昨天在街上把自家大哥都揍了的玉華山女土匪嗎?”
“噓,小點聲,聽說她力氣大得很,連定國公府大少爺都不敢吱聲。”
“可不是嘛,你看人家大少爺現在多乖,跟著她吃路邊攤呢。”
兩個食客壓低聲音說著,慌忙結了賬匆匆離去。
沈玉揉了揉太陽穴,這名聲算是徹底壞了。她倒不在意別人怎么說,只是覺得有些好笑。
小攤販聽到這些話后,手抖得連面湯都灑了。他趕緊重新準備了一碗面,這次的分量卻令人咋舌——碗里漂著一根孤零零的面條,下面全是新鮮的牛肉。
“老板,”沈玉看得忍俊不禁,“這牛肉面得一兩銀子一碗吧?”
“不不不,”小攤販連連擺手,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,“二十文就夠了,您要是喜歡,不給錢也成。”
桃兒在旁邊笑道:“老板真是好人。”
小攤販苦笑不已,他這哪是好人,分明是不得不如此。一家老小都指望這個小攤子過活,可不敢得罪這位爺。
沈玉將筷子遞給秦景遠,“嘗嘗吧,味道不錯。”
見他遲遲不接,她眨眨眼,露出促狹的笑容:“真要我喂你?大街上多不好看。”
秦景遠無奈,只得接過筷子。這女人當真是不知羞恥二字怎么寫,偏偏他現在還拿她沒辦法。
一碗牛肉面下肚,沈玉掏出二兩銀子要給小攤販。誰知對方直接“撲通”一聲跪在地上,以為她要動手。
“起來吧,”沈玉翻了個白眼,將銀子扔在桌上,“我又不是吃霸王餐的。”
正要離開時,一位挑著擔子的老翁迎面走來,“賣炭咯,上等竹炭。”
桃兒搖頭:“我們不缺炭。”
老翁笑瞇瞇道:“不給定國公府大少奶奶送點?聽說最近炭價都漲瘋了。”
話音未落,幾聲爽朗的笑聲從街角傳來。
蕭煜等人騎著高頭大馬而至,“景遠,沒想到真能在這遇到你。”他翻身下馬,大步走來拍著秦景遠的肩膀,“你知道現在京城怎么傳嗎?都說你被大嫂調教得服服帖帖,成了京城最乖的好男人。”
陸驥取出兩幅畫,神色促狹:“我們還特意畫了你的肖像,請世嫂過目。”
第一幅畫中的秦景遠英姿颯爽,氣度不凡;第二幅卻畫成了通體漆黑的模樣,只余一雙白眼珠子,活像個被炭灰染黑的小廝。
沈玉看得忍俊不禁,“這畫得真像,我要把它掛在竹屋里。”
秦景遠臉色鐵青,轉身就要離去。
“等等。”沈玉追上前,拉住他的衣袖,“我說的是第一幅畫。”她仰起頭,對上秦景遠陰沉的目光,“真的,你看這畫得多像。”
秦景遠的怒氣這才消散幾分,但目光依舊冷冷地掃過蕭煜等人。
“走吧,”沈玉松開他的衣袖,“還要去買鋪子呢。”
蕭煜看著兩人離去的背影,笑道:“她明明是要那幅黑炭畫。”
“可不是,”陸驥附和,“你們看大嫂剛才那眼神,分明在打第二幅畫的主意。”
眾人忍俊不禁,這對怪異的夫妻,倒是越看越有趣了。
春風吹過街角,帶起一陣細微的塵土。小攤販看著桌上的銀子,仍心有余悸。他聽說過定國公府那位新進門的大少奶奶,卻沒想到會是這般模樣。看起來兇神惡煞,付賬倒是大方。
街邊小販的吆喝聲依舊此起彼伏,來來往往的行人時不時回頭張望。這對引人注目的夫妻離開后,街上的氛圍才漸漸恢復如常。
誰也沒注意到,街角那個賣炭的老翁早已不見了蹤影,只留下一串若有若無的腳印,消失在了春日的街頭。
沈玉的目光不斷在各個鋪面間游移,時不時駐足張望。
“這家鋪子如何?”她指著一間裝潢精致的店面問道。
秦景遠順著她的手指看去,微微搖頭:“那家主人家底殷實,怕是不會輕易轉手。”他轉頭看向沈玉,注意到她眉間微蹙的神色,柔聲問道:“你究竟想要多大的鋪面?”
“至少要那個的兩倍大。”沈玉停下腳步,認真思索著。
秦景遠眉頭微挑:“兩倍?你打算做什么生意?”
“賣炭。”
這兩個字讓秦景遠險些失態,他下意識扶額,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接話。他們此刻所在的可是京城最繁華的街市,來往的都是達官顯貴家的夫人小姐。他原以為她會選擇開設綾羅綢緞鋪,或是首飾鋪子,卻萬萬沒想到會是賣炭。
“你就不能...選個正常點的營生?”
沈玉偏頭看他,眼中閃過一絲狡黠:“我這個人向來很正常,怎么會開不正常的鋪子?”她眨了眨眼,繼續說道:“再說了,那些人送了我那么多炭,你一個人也用不完,難道你舍不得我拿去賣?”
秦景遠一時語塞。
“要是你舍不得,那我就都留給你好了。”沈玉一本正經地說。
“不,我完全支持你賣炭。”秦景遠立刻改口,語氣格外誠懇。
沈玉忍不住笑出聲來,這人怎么這么沒有原則。她突然想到什么,扯了扯他的衣袖:“對了,你應該有自己的鋪子吧?”
秦景遠側目看她:“怎么,打劫完我的銀子,現在又惦記上我的鋪子了?”
“既然你都做好準備了,我要是不打劫,豈不是太對不起你的期待?”沈玉笑著拉住他的袖子,“帶我去看看吧。”
街上往來的行人紛紛側目,只見一對郎才女貌的年輕人并肩而行,女子笑靨如花,男子雖無奈卻又滿是縱容。春風拂過,帶起女子裙角輕揚,好一幅和諧畫卷。
約莫走了半盞茶的功夫,秦景遠在一處停下:“到了。”
沈玉抬頭望去,只見一間雅致的書齋坐落街角,門楣上“云墨軒”三個字遒勁有力。
“姑娘,這位置可真好!”桃兒眼睛一亮,“鋪子夠大,剛好能賣炭。”
秦景遠一陣無力,這丫頭怎么也跟著胡鬧。
沈玉輕拍他的胸口:“這鋪子一年能賺多少?”
“大約一萬兩左右。”
“姑娘,”桃兒立刻開始盤算,“炭可不值錢,賣兩年都掙不到這么多。不如我們每年打劫姑爺五千兩,他還能剩五千兩,這不是兩全其美嗎?”
沈玉:“......”
秦景遠的臉瞬間黑了下來。
“那些炭要怎么辦呢?”沈玉皺眉思索。
桃兒掰著手指算來算去,最后得出結論:“賣炭肯定是要虧本的。”
“要放棄賣炭的打算了?”秦景遠滿懷期待地問。
“我可沒那么容易放棄,”沈玉環顧四周,“我打算把隔壁鋪子也買下來。”
秦景遠嘆了口氣:“如果你一定要開鋪子,不如直接用這間書齋。”
“你的書齋我也要。”沈玉斬釘截鐵地說。
秦景遠眉頭緊鎖:“你到底想做什么?”
沈玉沉默片刻,緩緩道出實情。原本她是想開間藥鋪,卻因為那些人送炭羞辱她,讓她改變了主意。現在知道秦景遠有這么好的鋪子,她決定兩個都要。一邊賣藥,一邊賣炭,兩間鋪子還能互相照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