陽光透過雕花窗欞斜斜灑落，在鋪著織金錦緞的雕花大床上留下斑駁光影。

沈玉倚在床頭，纖細的手指輕撫著銅鏡邊緣的云紋。鏡中倒映出一張陌生又熟悉的容顏——雪膚如玉，烏發(fā)似云，明眸皓齒。她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，鏡中人也跟著做出相同的動作。

“這到底是怎么回事......”她喃喃自語，眼底閃過一絲慌亂。

記憶中，她是陪閨蜜去三峰山拜佛求姻緣。當時她抽到了一支寫著“七日必嫁”的簽文，還在心里暗自嘲笑：一個單了二十七年的老姑娘，哪來的七日良緣？

可誰知腳下一滑，她直接撞在了菩薩腳下。等她再次睜開眼睛時，就成了這西陵侯府的大小姐。

屋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，一個清秀的小丫鬟端著藥碗快步走了進來。女孩紅著眼圈，聲音帶著幾分哽咽：“姑娘，藥熬好了。”

沈玉看著這個叫桃兒的丫鬟，揉了揉太陽穴。方才這丫頭就因為她說不認得她，哭得她頭疼欲裂。

“桃兒，別哭了。”沈玉柔聲安慰道，“我只是一時糊涂，現在想起來了。”

桃兒破涕為笑：“奴婢就說姑娘肯定是撞到頭，暫時糊涂了。”她將藥碗遞上前，“姑娘快趁熱喝了吧。”

沈玉接過藥碗，望著碗中烏黑的湯藥，眉頭不自覺皺起。通過桃兒的只言片語，她大致了解了現在的處境——她居然還是個“前科累累”的主兒。

兩個月前她在玉華山救了圣上，讓一群山匪搖身一變成了勛貴。三天前剛剛喬遷新居，結果因為她爹這個剛封的西陵侯說要給兒女相看，滿京城的勛貴紛紛避之不及。

而最要命的是，她在前些日子上街時“搶”了個男人。

“玉兒！”門外傳來一聲溫婉的呼喚，隨即一位雍容華貴的婦人款步而入。她身著月白色繡牡丹織金裙，頭上戴著點翠金釵，舉手投足間盡顯貴氣。

“夫人。”桃兒福身行禮。

韓氏在床邊坐下，伸手探了探沈玉的額頭：“熱度退了些，快把藥喝了。”她嘆了口氣，“你這回闖的禍可不小。”

沈玉端起藥碗，閉著眼睛咕咚咕咚灌了下去。苦澀的味道讓她齜牙咧嘴，連忙抓了幾顆蜜餞塞進嘴里。

“老爺！您別進來！”外頭傳來丫鬟的勸阻聲。

話音未落，一道魁梧的身影已經大步邁進屋內。西陵侯身著蟒袍，腰間系著白玉帶，雖已年過五旬，但精神矍鑠，雙目炯炯有神。

“哈哈，不愧是我沈青山的女兒！”西陵侯滿臉興奮，撫著長須道，“那秦家小子長得是好看，可惜身子骨太弱，活不過一年半載，配不上我們玉兒！”

沈玉聽得目瞪口呆，手中的蜜餞差點掉在地上。這是親爹嗎？女兒搶了人家兒子，不但不生氣，反而還嫌棄人家？

“你少在這胡說八道！”韓氏瞪了丈夫一眼，壓低聲音道，“府里糧草只夠三天，定國公府的金甲衛(wèi)還圍著咱們不走，這可如何是好？”

“夫人莫慌。”西陵侯滿不在乎地擺擺手，“在玉華山時，哪年不被圍個三五回？秦家講理得很，等他們消氣自然就走了。”

“這里是京城！”韓氏站起身，在屋內來回踱步，“世家最重面子，這事哪有那么容易善了？”

“玉兒救過圣上，秦家還能把她怎么著？”西陵侯信心滿滿，

“金甲衛(wèi)還沒走？”沈玉轉頭問道。

桃兒嘆了口氣：“是啊，這都三天了。聽說定國公府大少爺一直昏迷不醒，太醫(yī)們輪番進出都束手無策。”她壓低聲音，“姑娘，那位大少爺會不會...”

話音未落，外頭突然傳來一陣喧嘩。腳步聲混雜著議論聲由遠及近。

一個小丫鬟慌慌張張跑進來，差點撞到門框上：“姑娘！皇上...皇上給您賜婚了！”

“賜婚？”沈玉手中的筷子一頓，瓷碗發(fā)出清脆的碰撞聲。

“是定國公府大少爺。”小丫鬟臉色發(fā)白，聲音都在發(fā)抖，“定國公府求皇上做主，說...說讓您去給大少爺沖喜。”

“什么？”桃兒當即跳了起來，托盤都差點打翻，“這算什么道理？我們姑娘可是救過皇上的！怎能讓姑娘去給一個快死的人沖喜？”

“桃兒！”沈玉低喝一聲。

這事說到底是她惹出來的，雖說那日在街上是為救人，不顧后果地搶了定國公府的馬車。但若不是她，定國公府大少爺也不會受傷昏迷。

“帶我去正堂。”她站起身，指尖輕輕撫平衣裙上的褶皺。

正堂外圍滿了護衛(wèi)，刀槍林立。宣旨太監(jiān)正和西陵侯對峙，空氣中彌漫著一觸即發(fā)的緊張氣氛。

“爹。”沈玉走上前，輕聲喚道。

西陵侯轉頭看她：“玉兒，你先回去...”

“這事我來處理吧。”沈玉打斷父親的話，轉向太監(jiān)。她對著圣旨福了福身：“還請公公將圣旨帶回，告訴皇上，我愿意嫁給定國公府大少爺沖喜，但不需要賜婚。”

“這是為何？”太監(jiān)皺眉問道。

“賜婚圣旨一下，便是一輩子的束縛。”沈玉聲音輕柔，卻字字清晰，“若大少爺醒來后不愿娶我，卻又不得不娶，這對他來說豈非更大的痛苦？這樣的婚事，又怎能讓他安心養(yǎng)病？”

太監(jiān)捋著胡須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：“姑娘說得有理，老奴這就回去復命。”

待太監(jiān)離開，韓氏再也忍不住，紅著眼眶沖上前緊緊抓住沈玉的手：“傻丫頭...你何必答應？你以為定國公府是什么好地方？那可是...”

“娘，”沈玉握住母親的手，“這是我的選擇。他若能醒，皆大歡喜。若是...”她頓了頓，“大不了我再回玉華山。”

西陵侯嘆了口氣：“事已至此，為父也不多說什么了。只是...”他看向沈玉，“你真的想好了？”

沈玉點點頭，沒有說話。

三日后便是婚期。

這幾日府中忙得不可開交。下人們來來往往，采買嫁妝、準備喜服。沈玉站在窗前，看著院中忙碌的身影，想起自己在三峰山抽到的那支簽：七日之內必嫁。

這一切，竟是早有定數。

次日一早，定國公府便派人送來了聘禮。十六抬大紅花轎，一路紅綢飄飄，鑼鼓喧天。可這般熱鬧的場面，卻讓人覺得有幾分諷刺。

“這是要把咱們西陵侯府的臉面都給顧及到了。”韓氏冷笑一聲，“只是不知道，這場沖喜到底是福是禍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