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抬頭看了看漸亮的天色，眉間浮現出一絲憂慮：“天色不早了，咱們該回去了。韓嬤嬤她們醒來怕是要擔心，昨晚走得匆忙，連個信都沒留。”

千巧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，憨憨一笑：“姑娘放心，我這就帶路。”說著，他打了個哈欠，卻又強打起精神。那副模樣既讓人心疼又覺得好笑。

蘇沐雨轉頭看向司空翊，心中的擔憂更甚。他為了調養身子，這段時間一直沒在宮中露面。外人只知道他去云陵治理水患時被土匪擄走，下落不明。此時的他，臉色略顯蒼白，眼底帶著化不開的疲憊，顯然昨夜的事讓他消耗不小。

“你現在不宜露面，”蘇沐雨壓低聲音，“不如先去找歐陽煜。”她指了指遠處漸漸顯露輪廓的宮殿，“霧已經散了，路也清楚，我和千巧子自己回去就行。”

司空翊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片刻，緩緩搖頭：“我送你們回去再說。昨晚的事不簡單，那些人顯然有備而來。若路上再有人埋伏...”他沒說完，但話中的擔憂不言而喻。

蘇沐雨知道他一貫的性子，若是不讓他送，他定會暗中跟隨。想到這里，她輕嘆一聲：“那就快些走吧，免得讓嬤嬤擔心。”

清晨的宮道上霧氣漸散，露出斑駁的石板路。三人沿著僻靜小徑前行，耳邊偶爾傳來幾聲早起的鳥鳴。蘇沐雨走了幾步，突然想起一事：“對了，昨晚他們說殺害司徒玲的是陰時陰歷陰月陰日生的陰人。說得這么具體，怕是別有所指。”

她停下腳步，轉向司空翊：“你讓歐陽煜暗中查查，別讓無辜之人受害。那些人既然敢在宮中行兇，想必背后有人撐腰。”

司空翊神色凝重地點頭應下。兩人并肩而行，讓千巧子在前面探路。晨風拂過，帶來幾片落葉，打破了短暫的沉默。

“雨兒，”司空翊突然開口，聲音里帶著幾分歉意，“對不起，讓你擔心了。我不想你卷入這些事...”

話未說完，蘇沐雨已經鼻頭一酸。她停下腳步，轉身直視著司空翊：“你既知我擔心，以后就別再瞞著我。我跟你走南闖北這么久，你還不明白我的心意？”她咬了咬唇，“若再有事瞞我，我就...”

話到嘴邊，卻說不下去了。眼圈微紅，她別過頭去，不想讓他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。

司空翊伸手想要撫去她眼角的淚，卻又收回。他低聲道：“我只是怕連累你。若我有不測，至少你還能全身而退。沒想到你竟愿意和我共進退，我何德何能...”

蘇沐雨忍不住笑了，淚水在眼眶中打轉：“合著你為我想，我為你想，兜了一大圈，反倒生出誤會來。”晨光中，她的笑容如三月桃花般燦爛，卻又帶著幾分苦澀。

前方的千巧子識趣地走得更遠了些，假裝對路邊的花草產生了濃厚興趣。蘇沐雨看著他的背影，不禁莞爾。這孩子，倒是越發懂事了。

走到明月宮外，蘇沐雨堅持不讓司空翊再送。她帶著千巧子進了宮門，卻能感覺到身后那道目光，一直到她消失在拐角才離去。那目光中包含的情愫，讓她心頭一暖，又隱隱作痛。

“可算回來了！”千巧子一進院子就癱坐在地上，長出一口氣，“姑娘，以前我覺得這院子一般，現在才知道這是天底下最好的地方。我那張床，雖然被褥舊了點，可躺著多舒服啊！”

韓嬤嬤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，她站在明月宮的回廊下，手中的帕子被攥得發皺，眼神中滿是焦慮。初春的寒風吹過，帶著料峭的涼意，卻澆不滅她心中的焦躁。

跟在她身后的宮女太監們個個面色慘白，有幾個膽小的已經紅了眼眶，低聲抽泣。他們已經將明月宮翻了個底朝天，可蘇沐雨卻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，連一點痕跡都沒留下。

“都哭什么？沒用的東西！”韓嬤嬤轉身厲聲呵斥，“再去搜！一個角落都不能放過！花園假山、后院廂房，全都給我仔細找！”

“是、是......”宮女們慌忙應聲，抹著眼淚散開。

韓嬤嬤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。這些年她看著蘇沐雨長大，還從未遇到過這樣的事。那丫頭向來穩重，怎么會突然不見了？

“嬤嬤！嬤嬤！”一個小太監氣喘吁吁地跑來，“云翠醒了！”

韓嬤嬤眼睛一亮，立即帶人趕到云翠的房間。

推開門，濃重的安神香氣撲面而來。云翠還躺在榻上，眼神迷茫，顯然還沉浸在美夢中。她是蘇沐雨的貼身丫鬟，昨晚又是她守夜，一定知道些什么。

“潑水！”韓嬤嬤冷聲下令。

一盆涼水潑在臉上，云翠猛地驚醒，一個激靈坐了起來，水珠順著她的臉頰滑落，打濕了衣襟。

“你們這是做什么？”云翠抹了把臉，怒氣沖沖地看著眾人，聲音里帶著幾分委屈。

韓嬤嬤一把抓住她的手腕：“姑娘不見了，你身為貼身丫鬟，昨晚又是你守夜，現在給我說清楚！”

“什么？”云翠的臉色瞬間變了，“姑娘不見了？這、這怎么可能......”

“別給我裝糊涂！”韓嬤嬤加重了力道，“昨晚到底發生了什么？”

云翠疼得直抽氣，慌忙回想昨晚的情形：“昨晚姑娘說她白天睡多了，晚上沒什么睡意，就讓我先回房休息，說她要看會醫書......”

說到這，云翠突然頓住了，眼中閃過一絲異樣。

“怎么？想起什么了？”韓嬤嬤緊緊盯著她。

云翠皺著眉頭：“昨晚我回房前，好像看見姑娘在寫什么東西......當時我以為是在抄醫書......”

“快去姑娘的房間找找！”韓嬤嬤立即帶人沖向蘇沐雨的閨房。

推開雕花木門，清晨的陽光透過窗欞灑進來，照在空蕩蕩的房間里。書案上整整齊齊地擺著幾本醫書，硯臺里的墨已經干了，連一片紙屑都沒有。

“床底下！”有人突然喊道。

眾人蹲下身去看，果然在床底發現了一張揉成團的紙。韓嬤嬤顫抖著手展開紙團，上面只有寥寥數語：

“勿尋，勿憂，三日必歸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