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面的腳步聲漸漸遠去，只留下若有若無的哭聲還在夜風中回蕩。

蘇沐雨站在門邊，手搭在門閂上，卻遲遲沒有動作。她的手微微發抖，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因為恐懼。

夜色愈發深沉，明月宮內外，籠罩在一片詭異的氣氛中。

遠處傳來更多的腳步聲和低語聲，但都很快消失在夜色中。蘇沐雨的心跳得越來越快，她知道有什么事情發生了，但又不敢去想那個最壞的可能。

她回到桌前，想繼續抄寫醫書，但手卻怎么也平靜不下來。。

那個雨夜，司空翊是怎么回來的？為什么會留下血跡？為什么一天一夜都沒有來見她？

這些問題在她腦海中盤旋，卻得不到答案。

自從為帝王診過脈后，蘇沐雨便時常往長樂宮跑。每次進宮，她都要穿過長長的回廊，踏著細碎的步伐，聽著風鈴叮咚作響。

“千巧子，今日帝王的氣色如何？”蘇沐雨一邊整理著藥箱，一邊隨口問道。

千巧子忙不迭地回答：“回姑娘的話，帝王今日用了早膳，精神比往日好多了。御藥署的人都說，多虧了姑娘開的方子。”

蘇沐雨微微頷首，纖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藥箱上的紋路。她每去一趟，都要仔細觀察帝王的氣色變化，盼著他早日康復，這樣自己也好尋個由頭出宮。

眼見帝王的身子一天天好轉，她把天天打卡換成隔三差五去一回。

這日午后，明月宮來了個陌生的侍衛。陽光正好，照得院子里的海棠花影影綽綽。

那人神色匆匆，面容生疏，宮里的人都不認得。他站在院子里，像一柄出鞘的利劍，鋒芒畢露卻又克制收斂。

“這位大人，請留步。”千巧子幾個正要將人攔下，那侍衛忙道明身份。

“在下是歐陽煜公子的隨從，奉命來見蘇姑娘，事關緊要。”侍衛的聲音低沉有力，帶著幾分不容置疑。

聽聞是歐陽煜派來的人，蘇沐雨心頭一動，眸光微閃。她放下手中的醫書，起身向外走去。裙擺輕拂過地面，帶起一陣細微的窸窣聲。

“請進。”她快步迎出門去，只見那侍衛身形挺拔，一身正氣，惹得不少宮女頻頻側目。

侍衛見了蘇沐雨，躬身行禮，目光如炬：“有要事相告，還請移步內室。”

蘇沐雨雖覺無需避諱，但見對方堅持，也只得領他到里間說話。

確認四下無人，侍衛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遞給蘇沐雨。信封上沒有任何標記，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莊重。

“這是公子親筆所書，特意囑咐要交到姑娘手中。”侍衛壓低聲音，“看完后務必燒毀，連灰都要處理干凈。”

蘇沐雨接過信件，仔細查看了他的腰牌。銀制的腰牌上，那朵含苞待放的梅花紋路，正是司空翊和歐陽煜專用的圖案。

她正要賞銀相謝，那侍衛卻已轉身離去，動作之快，仿佛從未出現過。只留下一陣清風，掠過庭院中的海棠。

蘇沐雨卻回到屋內，屏退左右，迫不及待地拆開信件。

信紙上的墨跡還未完全干透，散發著淡淡的墨香。她的手指微微顫抖，小心翼翼地展開信紙。

信中只有寥寥數字，卻讓她心頭一熱，眼眶微紅。。

“一切皆好，勿念。”

簡單的六個字，卻仿佛包含了千言萬語。蘇沐雨深吸一口氣，將信紙對折投入炭盆，看著它化為灰燼。炭火將紙張吞噬，她的心卻漸漸安定下來。

得知司空翊平安，她懸著的心總算放下，也不再急著要出宮。她明白歐陽煜的用意，現在她是帝王跟前的紅人，反倒是宮中最安全。

日子就這樣平靜地過著，除非妃嬪相邀，她很少出門。每次外出，也都帶著一群人護著。宮中的規矩森嚴，每一步都要謹慎。

這日午后，許久不見的李才人來訪。陽光正好，照在院子里的海棠花上，映得整個院子都染上了一層淡粉色的光暈。

蘇沐雨站在院中，手指輕撫著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。春日的陽光溫柔地灑在花瓣上，折射出點點晶瑩。

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，夾雜著細碎的笑語。她抬眸望去，只見李才人一身鵝黃色宮裝，裙擺隨風輕擺，明艷動人地立在院門口。

這變化實在太大了。

蘇沐雨忍不住多看了兩眼，記憶中那個總是面色蒼白、形容枯槁的李才人仿佛換了個人似的。不僅氣色紅潤，連眉宇間都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風情。

“李姐姐這是沐浴了仙露嗎？”蘇沐雨笑著迎上前去，“怎的一下子變得如此明艷動人？”

李才人被她這么一說，白皙的臉頰上飛起兩朵紅云，眼波流轉間帶著幾分羞澀：“都是托了妹妹的福，那些藥膏用得好。”

“姐姐過謙了。”蘇沐雨拉著她的手，細細打量著，“我瞧著不只是藥膏的功勞，姐姐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吧？”

李才人眼中閃過一絲喜色，語氣中帶著掩飾不住的雀躍：“妹妹果然慧眼如炬。我今日來，正是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。”

“哦？”蘇沐雨立刻來了興致，“那可得好好說道說道。快隨我進屋。”

春日的暖陽透過窗欞灑進來，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。兩人剛坐定，就見李才人吩咐人將帶來的點心、首飾一一分發給下人。

那些首飾精致華美，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的賞賜。蘇沐雨看在眼里，心下了然。這般闊綽的手筆，李才人定是得了圣寵。

待丫鬟們都退下后，李才人壓低聲音道：“這些日子，我在長樂宮為帝王彈奏昆曲。”

“怎么會有這樣的機會？”蘇沐雨挑眉，端起茶盞輕抿一口。

李才人臉上泛起紅暈，手指不自覺地絞著帕子：“其實是遇到了掌事太監，他見我......”

“姐姐不必害羞。”蘇沐雨笑著打斷她，“這是好事啊。能得此機緣，說明姐姐確實有真才實學。”

李才人點點頭，眼中閃過一絲感激：“確實是托了妹妹的福。若不是你給的那些藥膏，讓我容光煥發，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。”

她頓了頓，繼續說道：“那日我在御梅園散步，恰巧遇到了掌事太監。他見我氣色不錯，舉止得體，便問我會些什么。我說會彈奏昆曲，他就讓我試了試。”

原來李才人的出現，讓德安太監眼前一亮。

這位才人雖說進宮已有些時日，卻因體弱多病，一直深居簡出，以至于宮中許多人都快將她遺忘。她身著淡青色宮裝，腰間系著一條銀絲繡帶，襯得那纖細腰身更顯婀娜。發間只簪了一支玉簪，更添幾分清雅之氣。

“這位才人倒是個不錯的人選。”德安太監面樓一抹微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