腦漿和血液順著扭曲的臉滴在被單上,發出“啪嗒啪嗒”的聲響。
我想喊,可嗓子像被堵住了,只能發出“嗚嗚”的聲音。
他離我越近,空氣中的腐臭味就越濃,我幾乎要窒息。
那張可怕的臉慢慢湊近我,只有一拳之距。
他忽然露出詭異的笑容,黑血從口中涌出,腥臭的氣味差點讓我暈過去。
我抓起枕頭砸向他的臉,蕎麥皮灑了一地。
他被砸得一愣,見我要逃,緊緊鉗住我的手腕,力道大得像要捏碎我的骨頭。
我能感覺到他手掌的冰冷,那是死人才有的溫度。
“錚——”
一道清冽的琴聲響起,穿透迷霧,劃破黑暗。
眼前的畫面開始扭曲,房間深處浮現出一團漆黑的漩渦,將孫長德和周圍的景象全部吞噬。
“顧聞雪,醒過來!”
龍棲淵的聲音如同金玉相擊,指引我找到了出口。
我猛地驚醒,發現龍棲淵坐在床邊,手中的琴在黑暗中泛著柔和的銀光。
月光透過窗戶灑在他身上,給他鍍上一層神秘的光暈。
他看到我手腕上的五個淤痕,眉頭緊皺:“終究是慢了半拍。”聲音里帶著一絲懊惱。
我一頭扎進他懷里,連眼睛都不敢睜:
“龍棲淵,有鬼!”我能感覺到自己在發抖,像片秋風中的落葉。
他身體一僵,似乎沒想到我這么反應。
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龍涎香,混合著古琴木材的清香,讓我漸漸平靜下來。
片刻后,他抬手點了點我的眉心:“沒事了。”一股暖流涌入心田,我的恐懼感慢慢消散。
看到床單一塵不染,沒有血跡,我意識到又做了噩夢。
聞到他身上濃郁的龍涎香,我趕緊離開他的懷抱,臉上發燙:“為什么我會夢到孫長德?”
龍棲淵雙臂仍保持著環抱的姿勢,眼中浮現暗色。
月光下,他的表情晦暗不明:
“我說過,你體內的凰靈血脈在覺醒。凰靈族天生能織夢,可預知三個月內的未來,也能感知邪祟避開危險。但你現在沒有對抗的法力,反而會因血脈吸引更多妖魔鬼怪,一旦入夢就會很危險。”
“這什么破爛能力!”
“你的琴聲...”我咽了咽口水,試探著問道,“能破開我織的夢魘嗎?”
龍棲淵修長的手指輕輕撫過琴弦,琴音愈發清亮。他目光深邃地看著我,緩緩點頭:
“凰靈的夢境除非自然醒來,否則任何外力都無法干預。但這把'無妄'琴,用上古神獸應龍的脊骨所制,其音律能破除世間幻象,自然也能破開你的夢魘。”
我注視著他專注的側顏,心頭涌上一絲暖意:“所以你是特意留下來守護我?”
“這只是原因之一。”
他語氣依舊淡漠,手上卻沒停下撥弄琴弦的動作,“但我并非每次都能察覺到你的夢魘,這也只是碰巧罷了。”
“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?”我抬起眼睛,追問道。眼前的人似乎有一瞬間的僵硬。
他別過臉去,聲音明顯不自然:
“半夜想喝水,路過你房門時聽見你在喊救命。靠近后發現你怎么叫都醒不來,便知道你陷入了夢魘。”
這番解釋漏洞百出。我在夢里明明被封住了喉嚨,連氣都喘不過來,更別說喊救命了。
而且夢境和現實是完全隔絕的,就算我在夢里喊破喉嚨,外面也聽不見分毫。
仔細打量著他的表情,我發現他耳根悄悄染上了一抹紅暈。
他是不是..來偷看我...
這個發現讓我心里泛起一陣甜蜜的漣漪,但看他別扭的樣子,我決定不戳破。
龍棲淵似乎察覺到我已看穿他的心思,惱羞成怒地收起古琴就要離開。
“等等!”我一把抓住他的衣袖,聲音里不自覺帶上了幾分慌亂,“你能不能...留下來陪我?”
他的腳步頓住了,側目看向我。月光勾勒出他完美的輪廓,讓人移不開視線。
“我真的不敢再夢見孫長德。”
我縮了縮脖子,聲音越來越小,“他的樣子太嚇人了,整張臉都爛掉了,還沖我笑,那血就跟泉水似的往外冒...”
“夠了!”他突然打斷我的話,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心疼,“我不走,你睡吧。”
計謀得逞,我心滿意足地躺回床上,還體貼地給他留了半邊位置:
“床是小了點,但總比棺材寬敞。”
想起之前在棺材里相擁而眠的尷尬場面,我忍不住偷笑。
龍棲淵卻面無表情地在椅子上坐下:“我不困,龍族可以好幾天不睡。”
說著,他又召出古琴,開始輕輕撥動琴弦。
悠揚的琴聲在房間里蕩漾,如一縷溫柔的清風,輕撫我的心弦。
不知不覺間,我在這安寧的琴音中沉沉睡去。
當我再次睜開眼睛時,陽光已經灑滿了整個房間。
龍棲淵不知何時離開了,只留下那把清心琴還在自顧自地彈奏著。
我忍不住伸手去摸那琴身,琴弦頓時一陣顫動,似乎在抗拒我這個外行人的觸碰。
很快,它的主人就被召喚而來。龍棲淵推門而入,第一時間把受驚的無妄收了起來。
他的目光落在我手腕上的淤青處,眉頭緊鎖成川字。
“這是戾氣所致,一時半會兒消不掉。”他聲音低沉,“只有等戾氣散盡,傷痕才會自行消退。”
“不會有什么后遺癥吧?”我擔憂地問道,輕輕揉著手腕上的青紫。
“暫時只影響外觀。”他停頓片刻,目光閃爍,“若長期不除,會潰爛流膿。”
我頓時嚇得臉色發白,手不自覺地抖了一下:“那怎么辦?”
“我會想辦法消除戾氣。”他語氣堅定,臉上有些自責。
看著他流露出的關切,我心里泛起一陣暖意。
“從今晚起,我和你同屋而居。”他忽然說道,語氣不容置疑。
我尷尬地笑笑:“這不太好吧?”
雖然昨晚是被嚇到了才讓他留下…
“按我說的做。”
他的聲音依舊冷淡,但眼底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柔軟,“你這樣的能力太危險了,我得看著你。”
我張了張嘴,還想說什么,卻被他嚴厲的目光制止了。
算了,反正都一起睡過棺材了,還在乎這點小事嗎?
看著窗外明媚的陽光,我忽然覺得昨晚的恐怖夢境似乎也沒那么可怕了。
“對了,”我突然想起一件事,“你說你是半夜想喝水才發現我做噩夢的,那水喝了嗎?”
龍棲淵的身形明顯一僵,耳根又開始泛紅。他轉身就往門外走,假裝沒聽見我的問題。
“喂,你別走啊!”我忍不住笑出聲來,“我房間里就有水,不用特意跑那么遠......”
話還沒說完,他已經消失在了門口。看著他落荒而逃的背影,我不禁莞爾。
吃過飯后,我往龍王廟走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