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那以后，龍宮里便有了不同的聲音。

“大殿下出生時波濤洶涌，二殿下降生后卻風平浪靜。”

“一個不祥，一個祥瑞。”

“一個漆黑，一個雪白。”

這些話語如同毒蛇，悄無聲息地在龍宮中蔓延。

數年后的一個午后，幼小的龍棲淵獨自坐在花園的水晶欄桿上。

他生得極為精致，如同冰雪雕琢而成。只是那雙冰魄般的眼眸中，藏著不該屬于這個年紀的冷靜。

遠處的荷塘泛著粼粼波光，幾只白鶴在水中游弋。龍棲淵靜靜地看著，手中把玩著一片荷葉。

月墻后傳來侍女們的私語。

“你看大殿下多可憐，孤身一人無人護衛...”

“這已經是王妃仁慈了，要換做其他龍族，早就...”

“噓，小聲點，別被聽見了。”

龍棲淵面無表情地聽著，手指不自覺地攥緊又松開。荷葉在他手中揉碎，綠色的汁液沾染了他白皙的指尖。

遠處傳來腳步聲，他抬頭望去。

王妃正牽著龍棲澤從回廊走來，身后跟著眾多侍從。龍棲澤穿著一身月白色的錦袍，衣襟上繡著祥云紋樣。

“母后，那邊的桂花開得真好。”龍棲澤指著不遠處的桂花樹。

王妃溫柔地笑道：“是啊，今年的桂花開得格外早。”

龍棲淵每日都會在這里等候，只為能遠遠地看母后一眼。可王妃視若無睹地從他身邊走過，連一個眼神都未曾施舍。

倒是龍棲澤注意到了角落里的兄長。

“母后，我想吃糕點。”他突然撒嬌道。

“你在換牙，不能吃太甜的。”王妃輕聲勸阻。

“就吃一口嘛，母后最好了！”龍棲澤搖著王妃的手臂。

王妃寵溺地應允了：“好吧，但只能吃一塊。”

經過時，龍棲澤突然回頭，朝著龍棲淵露出一個得意的笑。那笑容中帶著幾分邪氣，卻只有龍棲淵一人看到。

他靜靜地目送他們離開，想起上次父王帶回的糕點，自己一口都未嘗到。那些精致的點心，究竟是什么味道呢？

夕陽西下，最后一縷陽光灑在龍棲淵身上。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長，如同一道永遠無法跨越的鴻溝。

花園里的侍女們陸續離開，只留下他一人坐在那里。傍晚，月光如水般傾瀉而下。

龍棲淵抬頭望著天空，月亮在云層中若隱若現。他伸出手，似乎想要觸摸那輪明月，卻只能抓住一片虛無。

就在這時，一陣微風拂過，帶來了遠處的歌聲。那是龍宮里的小仙女們在為二殿下獻唱。

歡聲笑語透過回廊傳來，襯得這里愈發寂靜。龍棲淵收回手，眼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落寞。

他從欄桿上跳下來，向自己的寢殿走去。沒有侍女為他掌燈，沒有侍衛為他開路。

月光下，一個小小的身影獨自穿過長長的回廊，背影顯得格外孤單。

龍宮內，一陣嬰兒的啼哭聲劃破了沉寂。

殿外的龍棲淵抬起頭，眸光微動。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劍柄，那是一把毫無靈氣的廢劍。劍身上布滿細密的裂紋，仿佛隨時都會碎裂。

宮女們匆匆進出，手中端著熱水和干凈的棉布。她們經過龍棲淵身邊時，都不自覺地加快腳步，目光閃躲。

他已經在這里站了很久。

王妃的身體每況愈下，這一胎來得突然。產房內傳來痛苦的呻吟聲，讓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。龍棲淵的手指攥緊又松開，眼底帶著不易察覺的擔憂。

“是個女孩！”龍棲澤的聲音從殿內傳來，帶著掩飾不住的歡喜。

龍棲淵抬腳想要進去，卻在門檻前停住。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，那里縈繞著若有若無的黑氣。這些年來，他已經習慣了這種與生俱來的煞氣。

記憶中，每次靠近母后，她都會露出厭惡的神色。小時候他不明白，現在他懂了。

“棲淵，你來看看。”龍棲澤抱著襁褓中的嬰兒走到門口，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，“多可愛的妹妹。”

龍棲淵遲疑著伸出手，想碰一碰妹妹粉嫩的小臉。嬰兒的皮膚嬌嫩如花瓣，散發著淡淡的奶香。

“住手！”王妃厲聲喝止，往后退了一步，“你身上的煞氣會傷到她。”

龍棲淵的手僵在半空，指尖微微顫抖。

“出去！”王妃虛弱的聲音響起，帶著掩飾不住的厭惡，“你這個煞星，不準靠近心月！”

龍棲淵垂下眼瞼，轉身離開。他的背影在月光下顯得格外孤寂。

夜深人靜。

龍棲淵站在練武場揮劍，劍光如霜，在月色下泛著冷冽的光。汗水順著他的臉頰滑落，卻渾然不覺。

遠處傳來嬰兒的啼哭聲，他停下動作，循聲而去。

月光透過窗欞，灑在搖籃上。龍棲澤趴在一旁睡著了，手里還握著半瓶奶。他的眉頭緊皺，似乎連睡夢中都在擔心妹妹。

龍棲淵輕手輕腳地走近，將奶瓶遞到妹妹嘴邊。小家伙立刻不哭了，咕咚咕咚地喝起來。她的眼睛黑溜溜的，好奇地打量著這個陌生的哥哥。

龍棲淵看著她粉嫩的小臉，忍不住伸出手指輕輕戳了一下。

好軟。

這一幕成了他最珍貴的記憶。

十五年后。

練武場上，兩道身影揮劍如電。劍氣縱橫，激起陣陣風浪。

龍棲淵和龍棲澤雖是雙生子，性情卻天差地別。一個沉默寡言，常年籠罩在煞氣之中；一個張揚跋扈，是眾人眼中的天之驕子。

“大殿下，擦汗。”侍女恭敬地遞上絲帕。

“放肆！”龍棲澤厲聲喝道，劍尖直指侍女，“為何不先給本殿下？”

侍女嚇得跪地求饒，“二殿下恕罪，奴婢該死。”

龍棲淵蹙眉，“夠了，你下去吧。”

“呵。”龍棲澤冷笑，收回劍鋒，“哥，你就是太心軟。這些下人，就該好好教訓。”

他揮劍斬斷木人，蛇痕劍寒光凜冽。這把劍是父王特意為他尋來的寶物，劍身上流轉著淡淡的靈光。而龍棲淵手中的，依舊是那把布滿裂紋的廢劍。

“聽說四個龍王又在選質子了。”龍棲澤擦拭著劍身，意有所指，“東淵龍王最是暴虐，不知道這次會選誰去。”

龍棲淵握緊劍柄，神色不變。他知道，那個人選必然是自己。因為他是不被期待的那個，從出生起就是如此。

“大哥！”清脆的聲音打破了沉默。龍心月提著裙擺跑來，長發飛揚，“你們在練劍嗎？我也要學！”

龍棲澤立刻收起冷漠的表情，寵溺地揉了揉妹妹的頭發，“心月，劍術太危險了，你還是去練練琴吧。”

“不要！”龍心月撅起嘴，“我要學劍！大哥，你教我好不好？”

她期待地看向龍棲淵，眼中帶著期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