龍棲淵嘴角勾起一抹譏諷，“誰稀罕？”

戰(zhàn)斗持續(xù)了整整七天七夜。當最后一條魔龍被關入空間裂縫，九紋鹿開始了最后的獻祭。她的血液化作點點星光，在天際綻放，如同最絢麗的晚霞。

“再見了，我的朋友。”這是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話。

百年光陰，恍如一夢。

龍棲淵踏入宮殿，看到躺在床榻上的姬峰轅。曾經(jīng)意氣風發(fā)的少年帝王，如今已是白發(fā)蒼蒼，氣息奄奄。

“你終于來了......”姬峰轅的聲音虛弱得幾乎聽不見。

龍棲淵站在床邊，神色復雜。“還欠你最后一件事。”

姬峰轅苦笑，“我知道你恨我，讓你背負了太多......”說著，他劇烈地咳嗽起來。

“說吧，你還想從我這里得到什么？”

“守護人族，直到你形神俱滅之時。”

龍棲淵眼中怒火燃燒，“你憑什么覺得我會答應？”他的聲音里充滿了壓抑的憤怒。

“因為你早已把人族當做朋友，即便你不愿承認。”姬峰轅說著，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。

龍棲淵沉默不語，只是看著窗外的落日。

“你走的是一條前人未至的路，會迷茫，會痛苦。但終有一日，你會找到屬于自己的答案。”姬峰轅的聲音越來越微弱。

殿外傳來鐘聲，悠揚而悲涼，像是在為一個時代送終。

多年后。

天空久未降雨，大地干裂。

百姓們跪在廟宇前，不斷叩首祈求上天垂憐。香火繚繞中，他們的額頭磕得鮮血淋漓，可那些血跡很快就被灼熱的地面吸收，連一點痕跡都未留下。

廟宇外，巫師們身著破舊的法袍，揮舞著鈴鐺，口中念念有詞。他們的臉上布滿疲憊，嗓音沙啞，已經(jīng)連續(xù)做法七天七夜。可雷公電母、四遠龍王皆不應，天空依舊是一片刺目的青藍。

龍棲淵站在山巔，望著眼前這片枯黃的土地。干裂的地面如同蛛網(wǎng)般延伸向遠方，原本郁郁蔥蔥的樹木此刻葉片卷曲，枝干佝僂。農田里的莊稼早已枯死，只剩下一片片焦黃的殘骸。

餓殍遍野，烏鴉在尸骸上盤旋，曾經(jīng)繁華的人間竟成了人間煉獄。

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玉佩，那是姬峰轅親手為他戴上的信物。玉佩溫潤如水，卻襯得四周愈發(fā)干燥。

不知不覺間，他來到了鏡月湖。這里承載著他太多回憶，當年姬峰轅就在此地為他加封。那時的鏡月湖波光粼粼，水天相接，游魚嬉戲，水鳥翱翔。

可如今的鏡月湖，只剩下一片不到一丈寬的泥潭。渾濁的水面上漂浮著死魚，散發(fā)出令人作嘔的腐臭味。

湖邊，一位骨瘦如柴的婦人懷抱著嬰兒。她的衣衫襤褸，頭發(fā)凌亂，眼窩深陷。她用一個破碗小心翼翼地舀起渾濁的泥水，輕輕喂進孩子口中。

“乖，喝了這口水就不渴了......”婦人喃喃自語，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。

嬰兒原本微弱的啼哭聲漸漸消失，小小的身體漸漸冰冷。婦人似乎沒有察覺，仍機械地喂著水，口中斷斷續(xù)續(xù)地唱著童謠：“月亮彎彎照九州，十個指頭數(shù)到頭......”

一群烏鴉不知從何處飛來，盤旋著落在近處，貪婪的目光緊盯著嬰兒。它們跳躍著靠近，試圖啄食嬰兒的尸體。

婦人猛地站起，腳步踉蹌，卻仍死死護住懷中的孩子。她抓起地上的破鞋，瘋狂地揮舞著：“滾開！不許碰我的孩子！滾開！”

烏鴉被驚得暫時散開，但很快又聚攏過來。它們愈發(fā)大膽，終于有一只烏鴉趁婦人不備，啄破了嬰兒的臉。

等婦人回過神時，孩子的臉已經(jīng)血肉模糊。她癱坐在地上，喉嚨里發(fā)出嘶啞的嗚咽，可干涸的眼眶中早已流不出淚水。

她抱著孩子，緩緩倒在地上。那具瘦小的身體蜷縮成一團，仿佛要將孩子永遠護在懷中。

一日后，這對母子的生命都走到了盡頭。龍棲淵將她們安葬在鏡月湖邊，用干裂的土堆起一個小小的墳塋。

他站在墳前，久久未動。遠處傳來更多哭聲，有人在為死去的親人哀悼，有人在為即將到來的死亡恐懼。這些聲音交織在一起，像一把銹蝕的鈍刀，一下下割著他的心。

“為什么？”他低聲問道，“為什么要這樣？”

沒有人回答。天空依舊晴朗得刺眼，仿佛在無聲地嘲諷著人間的苦難。

龍棲淵抬頭望向那片天空。他知道，在那里，天界的仙神們正高高在上，以為自己永遠正確。他們制定規(guī)則，掌控秩序，卻對人間疾苦視而不見。

可這人間疾苦，又該由誰來拯救？

思緒翻涌間，龍棲淵的心中漸漸有了決斷。他知道這個決定意味著什么，可他已經(jīng)無法再袖手旁觀。

他騰空而起，化作青龍真身。巨大的龍軀遮天蔽日，鱗片在陽光下泛著青藍色的光芒。他游向銀河洲，引來浩蕩河水，灑向干涸的大地。

甘霖降臨的那一刻，整個人間沸騰了。干裂的土地貪婪地吸收著每一滴水珠，枯萎的植物重新舒展葉片，瀕死的生靈重獲生機。

“多虧龍君相助才得以存活！”百姓們歡呼雀躍，跪地叩首。

可歡呼聲還未落下，天空驟然變色。萬道雷霆從天而降，直劈向那條巨龍。這是天罰，是對違逆天規(guī)者的懲罰。

“求求天帝饒過龍王大人吧！”百姓們跪地哀求，“多虧龍君相助才得以存活啊！”

可天威不可違，雷霆追隨著青龍，將他擊落。龍棲淵的龍軀被劈得血肉模糊，卻仍在苦苦支撐，想要為大地帶來更多雨水。

最終，一道璀璨的光柱貫通天地，將重傷的龍棲淵帶入天界。

碧霄峰內，暗無天日。這里是天界最陰暗的牢獄，專門關押那些觸犯天規(guī)的神靈。

雷霆之柱困住了龍棲淵的雙臂，渾身傷痕累累。雷霆的力量不斷侵蝕著他的身體，讓他痛不欲生，卻又不至于死去。

天女魃來訪時，發(fā)現(xiàn)他雙目已成慘白。那雙曾經(jīng)清澈如水的眼睛，此刻布滿血絲，失去了所有光彩。

“你為何要這樣做？”她不解地問，“你明知違逆天規(guī)的后果。”

龍棲淵扯出一抹苦笑：“因為我想這么做。”

“天界說了，直到豆芽綻放金光，否則你永遠別想離開這里。”天女魃嘆息道。

“無妨。”龍棲淵閉上眼，聲音平靜，“至少那些人能活下去。”

后來，人間百姓得知此事，在二月初二這天，家家戶戶炒玉米。金黃的玉米粒如繁星點點，最終感動了天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