幾個小時后。
夜色如墨,寒風凜冽。
我和龍棲淵等人站在醫帳外,雙手緊握成拳,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的肉里。冷風呼嘯著掠過草原,帶著刺骨的寒意鉆進衣襟。遠處的篝火在黑暗中搖曳,映照著營地里來來往往的身影。
“公主,族長醒了。”族醫從醫帳內走出來,聲音帶著幾分疲憊。
我幾乎是跌跌撞撞地沖進帳內,龍棲淵和火喆緊跟著我。
帳篷里彌漫著濃重的藥味,幾盞油燈在風中搖曳,將人影投射在帳壁上,顯得格外晃動。
看到鹿燁那張蒼白如紙的臉,我的心臟像是被人狠狠攥住,一陣鈍痛傳來。
“哥!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!”我聲音發顫,眼淚在眼眶里打轉。
鹿燁勉強扯出一抹笑容,“妹妹,吃飯了嗎?”
我點點頭,其實根本沒吃幾口。整個下午都守在醫帳外,要不是龍棲淵硬塞了幾塊牛肉干,我怕是要餓暈過去。想到這里,胃部傳來一陣抽痛,但我選擇忽略。
“你現在是凡人了,要記得按時吃飯。”鹿燁輕聲說著,聲音里帶著幾分虛弱,目光轉向一旁的火喆,“兄弟,以后要記得照顧好我妹妹。”
火喆立刻鄭重承諾,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,“你放心,我一定會好好照顧聞雪。”
我心里一沉,知道接下來要說什么了。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,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。
果然,鹿燁艱難地撐起身子,臉上浮現出一絲痛苦的神色,“妹妹,明天一早就給你和火喆舉辦婚禮。我時日無多,想看著你嫁給一個真心愛你的人。”
“不行!”我猛地后退一步,心跳快得幾乎要跳出胸腔,“哥,我早就是龍棲淵的人了。”
帳內一片死寂。油燈的火焰在風中搖曳,將眾人的影子投射在帳壁上,顯得格外詭異。
火喆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,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的神色,“聞雪,你忘了我們從小的婚約嗎?那些年我們一起在草原上奔跑,一起看日出日落的時光,你都忘了嗎?”
“我不記得了,也不想記起來。”我咬著牙說,指甲深深陷入掌心,“我現在只知道,我愛的人是龍棲淵。”
“我可以用鹿靈之力,讓你想起前世的一切。”鹿燁的聲音帶著幾分虛弱,眼中閃過一絲決然。
“不行。”龍棲淵面色清冷,眸光如霜。
我下意識地靠近他,仿佛找到了依靠。他身上傳來淡淡的檀香,讓我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。
火喆拔出彎刀,刀鋒在油燈下泛著冷光,他怒視著龍棲淵,“把聞雪還給我!她是我的未婚妻,從小就是!”
“顧聞雪不是物品。”龍棲淵淡淡開口,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,“她有選擇的權利。”
我看著病榻上臉色愈發蒼白的鹿燁,心里一陣絞痛。
我強忍著淚水說,聲音哽咽,“哥,我的婚姻,我要自己做主。”
說完,我轉身跑出了醫帳。冷風撲面而來,帶著草原特有的氣息。
寒風刮得臉頰生疼,淚水卻止不住地往下掉。遠處的篝火依舊在燃燒,照亮了一小片天空。營地里傳來斷斷續續的說話聲。
我漫無目的地在營地里走著。
我多希望鹿燁能理解我,可是現在的他,似乎只想在生命的最后時刻,完成他心中所謂的責任。但我不能為了滿足他的愿望,就委屈自己的真心。
夜色漸深,草原上傳來狼群的嚎叫聲,遠處的山脈在月光下若隱若現。我站在王帳外,望著漫天繁星,心中五味雜陳。
營地里的篝火漸漸熄滅,只剩下零星幾處還在燃燒。守夜的士兵打著哈欠,偶爾交談幾句。寒風呼嘯,帶著草原特有的蒼涼。
忽然,一件斗篷披在我的肩上,溫暖瞬間包裹住我的身體。
“回去吧。”龍棲淵的聲音從身后傳來,帶著幾分關切,“外面太冷。”
我轉過身,將臉埋進他的懷里,聞著他身上熟悉的檀香味,“為什么事情會變成這樣?”
龍棲淵輕輕撫著我的后背,沒有說話。他的手掌溫暖而有力,給了我莫大的安全感。
有時候,沉默勝過千言萬語。夜風吹動他的衣袍,發出輕微的響動。遠處傳來幾聲狼嚎,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清晰。
營地漸漸安靜下來,只剩下風聲。月光灑在草原上,將一切都染上了一層銀色的光輝。我和龍棲淵并肩站在夜色中,誰也沒有說話,但心卻越靠越近。
這一夜注定無眠。我想起了很多事,想起了初次見到龍棲淵時的場景,想起了我們一路走來的點點滴滴。也許正是這些回憶,讓我更加確定了自己的選擇。
營地里最后一處篝火也熄滅了,四周陷入了完全的黑暗。只有天上的星星,依然閃爍著微弱的光芒,像是無數雙注視著我們的眼睛。
“時候不早了,”龍棲淵輕聲說,“去休息吧。”
“龍棲淵。”我停下腳步,沒有回頭,“給我點獨處的時間好嗎?”
夜風掠過樹梢,帶來一陣沙沙聲,卻沒有回應。
“我帶著黑玉,有事會立刻叫你。我現在......”我頓了頓,“想靜一靜。”
身后又是一陣沉默。過了許久,才傳來他低沉而溫和的聲音:“好。”
腳步聲漸漸遠去,我在溪邊的大石頭上坐下。石頭還殘留著白天的溫度,讓我感到一絲安心。隨手撿起幾顆鵝卵石打水漂,石子在水面上跳躍,激起圈圈漣漪,最后沉入水底。
我摩挲著手中的鵝卵石,思緒又不自覺地飄向龍棲淵。
他,愛我嗎。
溪水流淌的聲音中,突然混入了一陣沉重的腳步聲。
我回頭望去,月光下,火喆高大的身影漸漸靠近。他身著一襲白衣,在夜色中顯得格外醒目。
“我哥現在情況如何?”我問道,聲音里帶著幾分擔憂。
火喆在我旁邊的石頭上坐下,“已經睡下了,醫師給他喂了安神的藥。”他頓了頓,“你不該那樣對鹿燁說話。這么多年來,他心里只有兩件事——凰靈族和你。”
我低頭把玩著手中最后一顆鵝卵石,月光下能看到石頭表面細密的紋路。“難道為了讓他開心,我就要犧牲自己的幸福嗎?”
火喆的聲音帶著懇求,“哪怕是騙他也好,等他走后......”
“他又不是傻子。”我冷笑一聲,將手中的石頭狠狠扔進溪水中,激起一片水花。
“你就這么抗拒嫁給我?”火喆轉過頭,目光灼灼地看著我。
月光下,我能清楚地看到他那雙郁金色的眼睛里流露出的復雜情緒。我直視著他,“火喆,我不在乎前世和你有什么關系。現在的我,一點都不想嫁給你。”
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,聲音有些哽咽,“我們從小一起長大,你一直都像個小尾巴似的追著我和鹿燁。那時候你最喜歡纏著我講故事,每次我外出歸來,你都會第一個跑來迎接。是我的錯,我不該......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