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說這話時，目光不自覺地瞥向自己的手腕。那里有幾道若隱若現的疤痕，是她用美工刀劃下的。那天如果不是室友及時發現，后果不堪設想。

“你一定會好起來的，”我輕聲說，“到時候就能搬回寢室了。我和蘇琪她們都很想你。”

韓如雪勉強笑了笑，眼角有些濕潤：“謝謝你，小雪。”

分別時，那股怪異的臭味又消失得無影無蹤，仿佛從未出現過。我站在原地愣了一會兒，總覺得心里堵得慌。

回到寢室，我打算趁著蘇琪和錢敏婷去上選修課的空檔，補一補落下的功課。然而翻開書本沒多久，一股難以抵抗的困意就席卷而來。

我的意識逐漸模糊，仿佛被拖入了一片幽深的水域。

四周的水流冰冷刺骨，我拼命向上游去，卻見一個全身赤裸的女人正朝我緩緩靠近。她的動作很慢，卻讓人感到一種說不出的詭異。

她的長發在水中飄散，如同柔軟的水草般纏上我的脖頸。那張蒼白的臉雖因水壓而顯得扭曲，但五官依然清秀，甚至帶著幾分熟悉。

最讓我心驚的是她的眼睛。

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地望著我，里面盛滿了無盡的哀傷，仿佛要將我溺斃在這片悲傷的海洋中。她的嘴唇微微張合，似乎在說著什么，但我只能聽到水流涌動的聲音。

我想掙脫她的糾纏，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。耳邊突然響起一陣熟悉的腳步聲，由遠及近——啪嗒、啪嗒。

那腳步聲越來越近，越來越響，最后變成了一聲尖銳的呼喊。

“小雪！快看我的新毛衣！”蘇琪的聲音將我從夢魘中驚醒。

我猛地坐起身，后背已經被冷汗浸透。恍惚間，我似乎還能感覺到那冰冷的水流和纏繞在脖子上的觸感。

“你這是睡著了？”蘇琪湊近看我，“臉色怎么這么差？”

我定了定神，這才看清蘇琪正穿著一件棕米相間的菱格針織毛衣在我面前轉圈。毛衣的款式很復古，衣領處還繡著一朵精致的小花。

“別理她。”錢敏婷放下背包，翻了個白眼，“從早上開始就在炫耀這件衣服，煩死了。”

我站起身想去衛生間洗把臉，卻被蘇琪攔住：“小雪，你覺得這件毛衣怎么樣？”

“很好看，”我隨口應道，“多少錢買的？”

“才三十塊！”蘇琪得意洋洋地說，“這質地，這做工，簡直是撿到寶了！你摸摸看，多柔軟。”

我伸手摸了一下，確實柔軟舒適，而且做工精良，款式也很優雅。這個價格確實算得上是撿漏了。

“在哪買的？這么便宜，我也想弄一套。”

“肯定又是她淘來的古著，”錢敏婷插嘴道，“就是二手衣服，現在很多商家打著復古的旗號在賣。”

聽說是二手衣服，我頓時興致缺缺：“那還是算了吧。”

“你們這幫平庸之輩，根本不懂時尚！”蘇琪不滿地嘟囔，“這可是古著，每件衣服都有自己的故事。”

“得了吧，”錢敏婷打斷她，“誰知道之前穿這件衣服的人是死是活。走吧小雪，咱們去吃飯，讓她一個人在這兒臭美。”

錢敏婷這句話不知怎么的，讓我心里一顫。那個夢中的女人又浮現在腦海里，連帶著那股莫名的腐臭味似乎又鉆入鼻腔。

“喂！等等我啊！”蘇琪在后面追著喊。

來到食堂，我們剛找到一張四人桌坐下，一個裝滿菜的餐盤就放在了我面前。白米飯堆得像小山一樣高，三個菜全是葷菜。

我抬頭一看，果然是安德軒那張欠揍的帥臉。

我看著對面那張熟悉的臉，心中的怒火再也壓制不住。桌上的餐盤被我捏得咯吱作響，塑料勺子在我手中微微變形。

“食堂這么大，你干嘛非要坐我們這兒？”我瞪著安德軒，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，“難不成我選的座位都是什么風水寶地，能保你期末全過？”

安德軒正低頭扒拉著碗里的飯菜，聽到我的質問后抬起頭，一雙清澈的眼睛里寫滿了無辜。他的筷子在半空中停頓了一下，嘴角還沾著一粒米飯。

“學姐，這不是巧了嘛。”他咽下嘴里的飯菜，“我剛從實驗室出來，餓得前胸貼后背，就近找了個位置坐。”

我冷哼一聲：“巧？”

話音剛落，蘇琪就像一只靈巧的小貓，她纖細的手臂搭上我的肩膀，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飄進我的鼻子。

“哎呀，小雪，你發現了嗎？”她眨著狡黠的大眼睛，聲音里帶著幾分調侃，“最近安德軒總是往你身邊湊，該不會是對你有意思吧？”

這句話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，激起層層漣漪。周圍幾桌的同學都不約而同地看了過來，竊竊私語聲此起彼伏。

我下意識看向錢敏婷，卻見她冷著一張臉，倔強地扭過頭去。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餐盤邊緣，指甲在塑料表面劃出細微的痕跡。

“學姐誤會了。顧聞雪學姐只是我的學姐，我對她沒有那種想法。”他的聲音有些慌亂，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。

錢敏婷的表情稍稍緩和，但語氣依然帶著寒意：“什么時候這么熟了？一口一個學姐叫得這么親熱。”她的手指停止了動作，緊緊攥著餐巾紙。

我拼命朝安德軒使眼色，可這個榆木腦袋卻像沒看見似的。他反而一臉真誠地解釋：“記得那天學姐來我住處，為我治...治病的時候認識的。”

“我醒來后就覺得學姐人特別好，遇到事情特別靠譜。”他越說越起勁，完全沒注意到錢敏婷越來越陰沉的臉色。

“我爸還夸學姐性格敞亮，說特別能處！”

我簡直想找個地縫鉆進去。這個傻子，越解釋越完蛋。食堂的空調呼呼地吹著，卻驅散不了空氣中的尷尬。

“能處？”錢敏婷一字一頓地重復，咬牙切齒的模樣讓我不寒而栗。她的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，餐巾紙在她手中已經揉成了一團。

誰知安德軒還在火上澆油：“對了，我想找個機會和學姐私下談個事兒，你們能換個位置嗎？”

我絕望地閉上眼睛。完了，這下真完了。耳邊傳來餐具與餐盤碰撞的聲音，我知道錢敏婷一定氣壞了。

果然，錢敏婷冷笑一聲：“當然可以，蘇琪，我們換位置，別打擾他們二人世界。”她起身的動作很大，椅子在地上劃出刺耳的聲響。

蘇琪被錢敏婷拽著離開，那雙清澈的眼睛里寫滿了八卦之色。她回頭朝我擠了擠眼睛，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。

安德軒一臉燦爛地沖我笑，仿佛完全沒意識到自己闖了多大的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