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府后，司云霆立即上任金吾衛都尉。雖說這是個清閑的職位，但他卻一改往日懶散作風，每日準時到崗，認真履職。更令人意外的是，他只在秋香院歇息，再也不去映月閣一步。

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。卓雪坐在空蕩蕩的院子里，看著案幾上的胭脂水粉，心里空落落的。她幾次三番想要去秋香院尋人，卻連門都進不去。

“雪姨娘，”夏竹端著參湯走進來，“這藥膳要趁熱喝。”

卓雪看也不看，隨手一揮就把碗打翻在地。參湯灑了一地，碗摔得粉碎。“我不想喝！你們都出去！”

明月嘆了口氣，默默地退了出去。院子里又只剩下卓雪一人，她望著銅鏡中的自己，曾經明媚的容顏因為這段時日的郁郁寡歡而略顯憔悴。

終于在第十五天，卓雪打聽到司云霆在都尉府當值，便急急忙忙趕了過去。她特意換上了最新做好的藕粉色秋衫，頭上戴著司云霆曾經贈送的珠釵。

“司都尉，府外有家眷求見。”

聽到這話，司云霆第一反應是蘇玉華來訪。他快步往前院走去，身后跟著幾個同僚。然而當他看到穿著藕粉色秋衫的卓雪時，腳步猛地頓住，眼中閃過一絲厭煩。

“云霆！”卓雪欣喜若狂地撲了過來，仿佛看到了救命稻草。

這一幕讓司云霆覺得無比刺眼。他一把拽著卓雪進了旁邊的屋子，沉聲道：“你跑到這邊干嘛？”

“我想你了。”卓雪撒嬌似的拽著他的袖子，眼中泛著水光，“瞧瞧我這身新衣服咋樣？是按照你的喜好做的......”

司云霆冷笑一聲，目光中沒有絲毫溫度。

“你還在生我的氣？”卓雪眨著眼睛，楚楚可憐地望著他，“那天的事是我不對，我知道錯了......”

司云霆一把甩開她的手，“這里是衙門，不是你撒嬌的地方！”

“那你晚上回映月閣好不好？”卓雪咬著嘴唇，“我們已經好多天沒見了......”

“你先回去！”司云霆不愿多說，轉身就要離開。

卓雪還想靠近，卻被他一把推開。她踉蹌后退兩步，扶著桌子才站穩。看著司云霆決絕的背影，她委屈地咬著嘴唇，“我就在屋里等著你......”

門外，司云霆的同僚們好奇地打量著從屋內出來的卓雪。她低著頭快步離開，眼角有晶瑩的淚光閃過。

“云霆，這位是......”同僚們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。

司云霆面無表情地整了整衣袖，“無關緊要的人。”

“說起來，最近京都可熱鬧了。”一名同僚搖著扇子說道。

“你是說那個開自助餐的姑娘？聽說官府已經立案調查了。”另一人接口，語氣中帶著幾分看熱鬧的意味。

“對對對，就是那個卓雪。據說她那餐館每天都排著長隊，沒想到竟是這樣的結局。”

司云霆的手指不自覺地攥緊，這個名字在京都掀起的波瀾，他比誰都清楚。只是沒想到，連都尉府的同僚們都在談論。

“司兄，你不是跟那位姑娘......”有人湊過來，話未說完就意味深長地挑了挑眉。

陽光忽然變得刺眼，司云霆側過身，避開同僚探究的目光。他的唇角緊抿，往日為卓雪一擲千金時的意氣風發，此刻竟化作了一絲難言的尷尬。那些為她與父母對抗、為她四處奔波的日子，仿佛都變成了一場荒唐的夢。

“抱歉，我還有公務要處理。”司云霆轉身離開，腳步略顯匆忙。

回府的馬車上，他望著窗外飛逝的街景，思緒紛亂。街邊小販的吆喝聲、行人的談笑聲，都似乎在談論著那個人。他揉了揉太陽穴，試圖驅散這些煩擾。

映月閣里，卓雪坐在梳妝臺前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桌面。銅鏡中倒映出她憔悴的面容，眼底帶著淡淡的青色。

“雪姨娘，世子回府了。”夏竹輕聲稟報。

卓雪猛地抬頭，“他來看我了嗎？”

“世子...直接去了秋香院。”

鏡中的人兒瞬間黯淡下來，她的手指微微顫抖，指節泛白。這些日子，司云霆對她的冷落，比當初那盆冷水更讓她心寒。

“給我梳妝。”她突然說道。

夏竹猶豫道：“雪姨娘，世子說過......”

“我說，給我梳妝！”卓雪提高了聲調，眼中閃過一絲倔強。

片刻后，她換上一襲淡粉色衣裙，匆匆朝秋香院走去。秋日的風帶著幾分涼意，吹散了她鬢邊的發絲。

“雪姨娘，世子說了不見客。”春梅攔在院門前，語氣溫和卻堅定。

“讓開！”卓雪紅著眼睛，聲音帶著幾分哽咽，“我要見他！”

“夠了！”一道冷冽的聲音從院內傳來。

司云霆站在廊下，月白色的長衫襯得他愈發清冷。他看著眼前這個曾經讓他魂牽夢縈的姑娘，心中五味雜陳。

“云霆......”卓雪的淚水終于落下，“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？”

她向前一步，聲音哽咽：“我整日坐在映月閣，就盼著你回來看我一眼。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？”

司云霆別過臉，不忍看她淚眼朦朧的樣子。往日里，只要她哭，他就會心軟。可這次，他只是淡淡地說：“回去吧。”

“你今晚，會來找我嗎？”她的聲音帶著一絲期待。

“我今晚秋香院住下。”

這句話如同一柄利劍，直直刺入卓雪的心口。她捂著臉，轉身跑開，裙擺被風吹起，像一片凋落的花瓣。

司云霆看著她的背影，喉頭發緊。他轉身走進院內，目光落在書案上那份來自都尉府的文書上。

夜色漸深，蘇玉華的房中還亮著燈。霜紅正繪聲繪色地說著今日的事。

“少夫人，你不覺得痛快嗎？”霜紅興奮地問。

蘇玉華放下手中的書卷，淡淡一笑，“明日與綺靈約好了去香積寺，你們準備準備吧。”

次日清晨，秋高氣爽。蘇玉華帶著幾個丫鬟出了府，來到香積寺山腳。遠處傳來一道清脆的呼喚。

“玉華！”

宋綺靈一襲鵝黃色衣裙，戴著斗笠朝她跑來，裙擺隨風飄揚。兩人相攜著登山，滿山紅楓如火，秋風徐來，帶來陣陣檀香。

“你最近可好？”宋綺靈關切地問。

“還不錯。”蘇玉華輕聲答道。

“聽說你家世子去都尉府了，我爹娘都說多虧有你......”

“說說你吧，”蘇玉華巧妙地轉移話題，“聽說將軍府在給你相看？”

宋綺靈嘟著嘴，眼中帶著幾分不滿，“都是些武夫，我喜歡讀書人。”

話音剛落，香積寺大門處走出一群白衣書生。陽光灑在楓葉上，也灑在那個溫潤如玉的男子身上。他站在一眾書生中，如同鶴立雞群。

四目相對的剎那，時光仿佛倒流。那些年少時的點點滴滴，如同楓葉紛紛揚揚地落下。

“阿姊安好。”他微微一禮，眉眼溫和。

是錢聞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