宮女們的話語中帶著幾分自嘲。她們大多十二三歲就被選入宮，在宮中做著最底層的活計。有幸分到得寵主子身邊的，日子還算不錯，但大多數人只能在各處打雜。

“我表姐前年出宮，好不容易攢了些銀錢，結果被她親哥哥騙走了。”一個宮女低聲說道，“現在只能在街上賣些繡活糊口。”

“我聽說翠香姐去年嫁了個鰥夫，那男人把她的嫁妝全輸在賭坊了。”

“唉，咱們這些人，活著真難。”

司云霆聽著這些議論，心中更添幾分煩悶。

這時一隊侍衛走來，頓時引起一陣騷動。

“快看，侍衛們來了！”

“一個個都好俊俏啊！”有人掩嘴輕笑。

“那是自然，都是高門貴公子呢！聽說有好幾個都是世家子弟。”

“你們看那個，生得真是一表人才。”

“別做夢了，人家哪會看上咱們這樣的。”

正當宮女們竊竊私語時，一道清冷的女聲突兀響起。

“你們在這里嚼什么舌根！”

宮女們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貓，立刻噤聲，“玉嬋姑姑。”

來人一身月白色宮裝，面容清麗，舉止端莊。她冷眼掃過眾人，“不好好當差，盡在這里東張西望，回去把宮規抄十遍！”

就在這時，司云霆隨著侍衛長走了過來。

“姑姑，我們是奉命來押送這些箱子的。”侍衛長拱手說道。

玉嬋轉身行禮，“是，大人。”她的聲音清澈悅耳，帶著一絲淡淡的疏離。

她轉身的瞬間，侍衛長不由得多看了一眼。只見她眉目如畫，膚若凝脂，雖已二十四五歲，卻別有一番成熟韻味。舉手投足間，盡顯大家閨秀的氣度。

太監們開始搬運箱子，其中一個小太監力氣不夠，一個趔趄，箱子眼看就要掉落。

司云霆幾步沖上前，一把扶住箱子。他的動作干凈利落，絲毫不顯慌亂。

“我來抬吧。”他說完，也不等回應，直接抬起箱子往外走。

玉嬋抬頭看他背影，卻見他始終未回頭。陽光下，他的身影挺拔如松，卻又似乎帶著說不出的落寞。

待眾人離去，玉嬋低頭看到地上落著一個香囊，正是方才那名侍衛遺落的。

玉嬋撿起地上的香囊，眉頭微蹙。她將香囊翻來覆去地端詳，手指輕輕撫過那歪歪扭扭的鴛鴦圖案。這繡工實在粗糙，針腳東倒西歪，鴛鴦的脖子扭曲得像兩只醉酒的鴨子。

“這是誰的香囊？”她舉著香囊問向周圍的宮女，聲音里帶著幾分困惑。

小宮女們面面相覷，紛紛搖頭。有人掩著嘴輕笑，有人皺眉嫌棄。

“不是我的。”一個梳著雙丫髻的小宮女率先開口。

“也不是奴婢的。”另一個宮女附和道，眼中閃過一絲不屑，“這針法也太爛了，肯定不是我們繡的。”

“就是，我們每日練習女紅，哪會繡得這般難看。”

玉嬋聽著宮女們的議論，目光落在香囊上那歪歪扭扭的針腳上。雖然繡工拙劣，但每一針每一線都透著一股執著，仿佛繡的人傾注了全部的心意。

“都散了吧，我自己查。”她將香囊收入袖中，揮手示意宮女們退下。

待宮女們離去，玉嬋獨自坐在梳妝臺前，又將香囊拿出來細細打量。月光從窗欞透進來，灑在她略顯疲憊的面容上。

這針腳雖然丑陋，卻讓她想起多年前自己初學女紅時的模樣。那時她也是這般笨拙，一針一線都要反復琢磨，直到手指被扎得鮮血淋漓也不肯放棄。

“姑姑。”一個小宮女輕聲喚道，“該用晚膳了。”

玉嬋回過神來，將香囊放進抽屜，起身整理了下衣裙。她望著銅鏡中的自己，眼底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。

與此同時，內務府外。

司云霆剛從值班處出來，就聽見同僚們在談論今日見到的宮女。幾個侍衛圍坐在院中的石桌旁，借著酒勁高談闊論。

“那個戴粉絨花的小宮女真俊俏。”一個年輕侍衛紅著臉說道。

“我覺得站中間那個更好看，眼睛亮晶晶的，像只靈動的小鹿。”另一個侍衛接話道，眼中滿是向往。

錢侍衛長端起酒杯，笑瞇瞇地說：“我倒覺得那位玉嬋姑姑風韻猶存。”

“錢哥，你這眼光可真獨特。”有人打趣道，“人家都喜歡看小宮女，你偏看姑姑。”

“云霆，你覺得呢？”錢侍衛長轉頭問道。

司云霆站在廊下，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。他心不在焉地應付：“都差不多。”

眾人哄笑起來：“云霆見多識廣，自然看不上這些。”

“也是，他當年在外面......”

司云霆臉色一沉，丟下一句“我去如廁”便快步離開。他的背影有些僵硬，仿佛在逃避什么。

錢侍衛長望著司云霆離去的方向，若有所思：“我說玉嬋姑姑怎么看著眼熟，她長得像......”

“云霆！”眾人異口同聲，隨即又壓低聲音竊竊私語。

司云霆走在回府的路上，月光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。街道上行人稀少，只有幾個商販在收拾攤位。他的腳步很慢，仿佛在刻意拖延時間。

侯府，小菊院。

慕若坐在燈下，專注地繡著一雙襪子。她特意挑選了上好的布料，每一針都格外用心。針尖在布面上進進出出，留下整齊的痕跡。

夜色漸深，司云霆終于回到院中。

“師父。”慕若放下手中的活計，溫柔地上前為他寬衣。她的動作輕柔，眼中帶著期待的光芒。

“今日休息得如何？”司云霆隨口問道，目光卻始終沒有落在她身上。

“很好。”慕若眉眼含笑，“只是有點想念師父。”

司云霆沉默不語。這兩日他總覺得心緒不寧，看著慕若刻意模仿的神態，更是煩躁。她的一舉一動都在提醒他某些不愿回想的往事。

“師父，我送你那個平安袋在哪？”慕若突然問道，目光落在他空蕩蕩的腰間。

司云霆這才發現香囊不見了：“大概掉了。”

“掉了？”慕若聲音陡然提高，眼中閃過一絲受傷，“那可是我第一次繡的成品！”

“我又沒讓你繡。”司云霆語氣冷淡，甚至帶著幾分厭煩。

慕若心頭一痛，眼眶瞬間紅了：“那是我的心意！”

“不過是個香囊，改天給你補十份。”司云霆轉身走向內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