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這天子，倒是閑得慌。”他輕聲嘟囔著，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公文邊角。
堂下傳來腳步聲，一名親兵快步走進，躬身道：“大人，外面有幾位將領求見。”
衛忠抬眼望去，只見幾個身著甲胄的將領正在院中等候。陽光下，他們的鎧甲泛著冷冽的光。
“請進來吧。”
將領們魚貫而入，為首的是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人，正是軍司魯芳。
“邵將軍，”魯芳拱手道，“這批器械調撥清單，還請過目。”
衛忠接過清單，仔細查看起來。從床弩到磨刀石，應有盡有。軍司魯芳、尚書左仆射陳逸、督金陵守事韋昂三人聯名簽發，質量自然不會太差。
“有了這批器械，擴軍就不愁了。”衛忠眼中閃過一絲精光。超編？那是慕容翔該操心的事。到時候他只會夸我當機立斷，力挽狂瀾。
八月底，金陵云嶺一帶，暑氣漸消，秋風習習。
衛忠站在山坡上，遠眺著四周。這里地勢開闊，視野極佳，正適合設卡收容潰兵。不遠處，孫守信正帶著五十騎嚴陣以待。
“來了！”有人低聲喊道。
果然，一隊衣衫襤褸的潰兵正緩緩走來。他們神情疲憊，步伐蹣跚，有些人身上還帶著未愈的傷。
“站住！”孫守信厲聲喝道，手下士兵立即舉起弩機，寒光逼人。
潰兵們面面相覷，見這陣仗，也不敢輕舉妄動。有人下意識地握緊了腰間的佩刀，卻又很快松開。
馬猛帶人上前收繳武器，開始甄別身份。他們分散編組，互相指認來歷，聽口音問經歷，以防奸細混入。
“你說你是龍驤督的？”孫守信盯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士兵，眼神銳利。
那士兵抹了把臉上的汗，聲音有些發顫：“是啊，在左衛將軍麾下當了九年兵了。”
“放屁！”孫守信冷笑，“龍驤都在護衛天子，天子都被擄到薊城去了，你是如何突圍而出的？”
士兵臉色一變，支支吾吾道：“賊人只顧抓天子和大官，我趁亂騎馬逃了。”
“馬呢？”
“半路折了腿，只能棄了。”
正僵持間，衛忠緩步走來。他的目光在士兵身上停留片刻，問道：“陛下現在怎樣了？”
那士兵見是主事之人，忙道：“叛軍鋪天蓋地射來無數箭矢，陛下身上中了好幾支箭，從車駕上栽落下來。不過后來我遠遠看見有人喚醫官給天子治傷。”
衛忠若有所思地點點頭，轉身對孫守信道：“錄入天國軍。”
孫守信愣了一下：“大人，此人身份可疑...”
“無妨，”衛忠淡淡道，“說謊的人，往往會編造完美的故事。他說得這般零碎，反倒像是真的。”
一整天下來，共收容了五百余名合格士卒。這才是第一批，后面還會有更多潰兵涌來。夕陽西下，衛忠站在城頭，望著遠處連綿的群山。
十幾萬大軍崩潰，死傷其實不多，大部分都是四散奔逃。有的會加入賊寇，有的會投靠塢堡莊園，成為私兵或奴隸。這些人都在蠶食大周最后的元氣。等吞噬殆盡，這座搖搖欲墜的大廈就會轟然倒塌。
回城后，衛忠立即著手整編。
他先是調整什伍編制。一什原本十人，什長計入其中，導致一個伍長只能管四人。現在改為什長不計入十人之內，每什需要增補一人。
其次增設各類專職人員。都尉、文書、馬夫、旗手、信使、鼓吹手、斥候、門警等，使幢能夠獨立作戰。
“大人，”杜權拿著名冊過來，“按這個編制，我們很快就要超編了。”
衛忠正在查看地圖，頭也不抬地說：“那就擴編。軍營分為東西兩部，新兵入伍后總數將破千人。正好趁此機會擴編為前后左中右五幢，近三千人。”
“那軍官任命...”
“我任中尉司馬兼后幢營主，你、趙剛、馬猛、孫寧分任其他四營主。孫守信帶百人隊，掛都尉職銜。張遠負責后勤輔兵。”
杜權剛要說什么，外面突然傳來喧嘩聲。
“全忠——”是韋昂的聲音。
衛忠臉色一沉：“我還未取表字，何來全忠之稱？”
韋昂有些尷尬：“這是宗元規提及...”
“原來如此。”衛忠心中不悅，對宗輝的印象頓時差了幾分。
“不說這個了。”韋昂見狀忙轉移話題，“我們收了這么多潰兵，若劉剛來攻，可否出城迎戰？”
衛忠走到窗前，看著校場上正在操練的士兵。他們動作生疏，隊形散亂，顯然還需要時日磨合。
“這些都是驚弓之鳥，威信未立，恐怕難堪野戰。”
“明白了。”韋昂點頭，他一向愿意聽從軍事建議。
“對了，”韋昂又道，“魏綸今日也在朝陽門外設卡，一下收了一千七百多人。”
“他怎么募的？”
“來者不拒。”
衛忠了然。魏綸這是成建制拉人，不像自己這般精挑細選。看來他沒想把部隊變成私軍，難怪能得慕容翔信任。
夜幕降臨，城中漸漸亮起燈火。衛忠站在城頭，看著遠處點點星火，若有所思。
“大人，”孫守信走來稟報，“今日新編的士兵已經安置妥當，明日一早就可以開始訓練。”
衛忠點點頭：“讓他們好好休息，明日開始就要嚴格操練了。”
“大人是擔心劉剛？”
“劉剛不足為懼，”衛忠淡淡道，“只要守軍擴充到兩萬以上，他就休想攻破金陵。”
孫守信松了口氣：“那就好。”
“不過，”衛忠望著遠處的黑暗，“真正的考驗，或許還在后面。”
城外的夜風呼嘯而過，吹動了城頭的旌旗。旗幟獵獵作響，仿佛在預示著什么。但此刻的衛忠，已經顧不上這許多。當務之急，是要盡快將這支新軍訓練成型。
至于其他的，等以后再說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