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如墨，濃霧彌漫在這座早已失去燈火的城市。醫院的輪廓在黑暗中若隱若現，仿佛一頭蟄伏的巨獸。
“這種藥物必須要醫院才有。”眼鏡兒的聲音有些顫抖，他不斷擦拭著鏡片，仿佛這樣就能看清楚黑暗中的出路，“普通藥店根本買不到，而且現在的藥店......”
話未說完，他便咽了回去。誰都知道，自從那場災難發生后，城市里的藥店早已被洗劫一空。
張靜波的手掌貼在張智滾燙的額頭上，指尖傳來的溫度讓他心頭一緊。他抿著嘴唇，目光中閃過一絲焦慮：“體溫還在升高，再不找到藥，他撐不到天亮。”
廢棄的教室里彌漫著霉味，破碎的玻璃窗外不時傳來植物瘋長的沙沙聲。角落里堆積的課桌椅在月光下投下詭異的陰影，仿佛隨時會蠕動起來的怪物。
張智躺在臨時搭建的床鋪上，汗水已經浸透了衣衫。高燒帶來的眩暈感讓他的意識時而清醒時而模糊，但求生的本能卻異常清晰。他能感覺到，如果再不采取行動，等待他的只有死亡。
“我去。”他強撐著坐起身，聲音沙啞而虛弱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，“兩個路口外就有家醫院，總比在這等死強。”
眼鏡兒連忙從背包里翻出一支手電筒：“電量是滿的，我昨天才換的電池。”他的手有些發抖，“但是外面......”
“外面很危險，我知道。”張智接過手電，將自己的背包遞給眼鏡兒，“萬一我沒能活著歸來，我的這些寶貝都是你的了。”
張靜波想說什么，卻被張智擺手制止：“別說那些沒用的，我的命要自己救。”
他剛要邁步，身后突然傳來腳步聲。
“我跟你去。”
轉身看去，是張磊。他站在教室門口，月光從他背后投射進來，在地上拉出一道長長的影子。
張智扯了扯嘴角：“怎么，想當英雄？這種時候就不用逞強了。”
“閉嘴。”張磊大步走來，“就你這狀態，沒走出校門就得暈過去。”
張靜波看了看兩人：“要不我也......”
“你留下。”張磊打斷她的話，“如果我們都出事了，至少還有人知道發生了什么。”
教室里陷入短暫的沉默，只有張智急促的呼吸聲在回蕩。
“走吧。”張磊率先邁出步伐，“再拖下去天就亮了。”
外面的世界一片漆黑。手電筒的光束只能照亮腳下一米多的距離，在濃霧中顯得格外微弱，像是黑暗中搖曳的螢火。
植物瘋長的枝葉已經沒過膝蓋，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地撥開。粗壯的藤蔓纏繞在路燈桿上，像是某種巨大爬行動物的觸手。
濃霧讓能見度降到了最低，張智覺得自己像是在摸索著前進的盲人。高燒帶來的眩暈感越發強烈，他不得不時不時扶住墻壁來保持平衡。
“害怕了？”張磊追了上來，“之前就跟你說過讓你等著我。”
“你要是個美女，我現在就愛上你了。”張智強撐著開玩笑，試圖緩解身體的不適感。
“少廢話，省著點勁繼續趕路。”
兩人繼續沉默著前行。平時只需要十分鐘的路程，此刻卻顯得格外漫長。破碎的地面和雜亂的植物讓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。
空氣中彌漫著腐爛的氣味，偶爾會有不明生物在黑暗中竄過，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。張智的呼吸越發急促，汗水不斷從額頭滑落。
“等等。”張磊突然停下腳步，“聽到什么聲音沒有？”
張智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。在風聲和植物搖曳的聲響中，似乎真的混雜著某種異樣的聲音，像是野獸的低吼，又像是機器運轉的轟鳴。
“別管了，”張智咬著牙說，“再不走，我就真的撐不住了。”
終于到達醫院門口時，張磊突然開口：“知道我為什么跟來嗎？”
他抬起褲腿，露出腳踝處兩個潰爛的傷口。在手電筒的光線下，傷口周圍的皮膚已經開始發黑：“蛇咬的，我也需要藥。”
張智的意識已經開始渙散，但他依然能感受到張磊話語中的擔憂和無奈。原來不是為了當英雄，而是同病相憐。
醫院內部一片狼藉，走廊上橫七豎八躺滿了人。有的已經變成了干尸，有的則保持著臨死前掙扎的姿勢。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和腐爛混合的氣味，刺激得人想要作嘔。
藥劑科的玻璃門已經碎了，地上散落著各種藥品和針劑。張磊快速翻找著需要的藥物，終于在一個倒塌的柜子底下發現了它們。
“吃下去。”他遞給張智一顆藥片，自己也服下了一顆，“現在只能祈禱藥效還在。”
靠在墻角，張智感覺自己的意識在不斷下沉。他看向張磊：“謝謝。”
“別廢話，我也是為了自己。”張磊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疲憊，“而且，我們都知道這只是暫時的。”
“為什么只有人類沒變異？”張智喃喃自語，聲音中帶著幾分迷茫，“植物、動物，甚至是昆蟲都在發生變化，為什么偏偏是我們......”
“也許是因為我們太復雜了。”張磊的聲音漸漸遠去，“或者說，我們已經變異了，只是以另一種方式......”
張智再也抵擋不住疲憊，緩緩閉上了眼睛。在意識消失前的最后一刻，他似乎聽到了遠處傳來的奇怪聲響，那聲音越來越近，越來越清晰。
張智睜開眼睛，恍如從一場漫長的夢境中醒來。陽光透過醫院的玻璃窗斜射進來，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道斑駁的光影。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腐臭味，讓他不由得皺起眉頭。
夢里，他站在太空中俯瞰地球，看著那顆蔚藍色的星球被紅霧籠罩，最終化作一片血色。時光在夢中倒流，他看到了人類文明的崛起，看到這個物種如同病毒般瘋狂擴張，吞噬著地球上的其他生命。直到那片紅霧的出現，仿佛一劑特效藥，給予其他生命對抗人類的力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