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智看著兩兄弟被拉走的背影,心頭泛起一絲異樣。走廊里回蕩著他們憤怒的叫罵聲,漸行漸遠,最終消失在拐角處。
那個三口之家依舊站在原地,仿佛雕塑般一動不動。父親低垂著頭,目光呆滯;母親緊緊摟著女兒,手指因用力過度而泛白。
張智轉(zhuǎn)身走回自己的區(qū)域,腳步聲在空蕩的走廊里格外清晰。路過三口之家時,他注意到女兒臉上有道淺淺的淚痕,卻倔強地咬著嘴唇,不讓自己發(fā)出任何聲音。
回到床鋪旁,張智望著遠處那對老夫妻,心里泛起一陣酸澀。老太太佝僂著背,扶著墻壁慢慢蹲下,老頭子則手忙腳亂地鋪著地上僅有的一條薄毯。
“咱們這么做,是不是有點過分了?”張智壓低聲音,“那兩位老人家睡地上,這天氣......”
話未說完,胖子就重重地坐在床邊,床板發(fā)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。“這床又不是我們安排的,管那么多干嘛。”他抹了把臉上的汗,“還是先說說咱們幾個怎么睡吧,還少一張床呢。”
張靜波靠在墻邊,目光在眾人間掃過:“兩個女孩一人一床,我們仨換著睡另外兩張床,你們覺得呢?”
“這樣正好。”張智點頭,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床沿,“我們?nèi)齻€正好輪流守夜。這地方人多眼雜,睡地上的那個得提防著點。”
胖子連連點頭表示贊同,而朱瑤只是默默地坐在角落,雙手緊握,指節(jié)發(fā)白。
這時,一直沉默的小月突然開口:“我想和張智睡一起,可以嗎?”她的聲音很輕,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。
“行。”張智幾乎是想都沒想就答應(yīng)了,“這樣床位剛好夠分,終于不用受罪打地鋪了。”
“一起來嘗嘗飯菜。”張靜波從包里掏出幾個真空面包,“折騰一天了,得補充點能量。”
一股濃重的霉味撲面而來,張智下意識地皺了皺鼻子。
“靠,這都發(fā)霉了!”胖子抓起一個面包翻看,“這破包裝,要是真空做好點,也不至于這樣。早知道當(dāng)初多囤點好的了。”
張智撕掉面包上的綠毛,咬了一口。發(fā)霉的面包在口中泛起一股難以形容的怪味,他強忍著不適繼續(xù)咀嚼:“難吃得要命,但總比餓著強。”
“趕緊吃吧。”張靜波把所有食物都擺了出來,“明天連這都沒了。”
“是啊,”張智又咬了一大口,含糊不清地說,“明天就只剩毛毛了,沒面包了。”說完,他自己都被這個糟糕的笑話逗笑了。
胖子嘆了口氣,搖頭道:“按末日定律,過十幾天能吃上這個,說不定還覺得是美味呢。”
“還真是,”張智故作認真地品味,“細品還有股青草味!”
他轉(zhuǎn)身遞給小月一個面包:“你也嘗嘗,這可是難得的美食。”
小月接過去,認真地點點頭,仔細地撕掉霉斑,大口吃了起來。她的眼睛亮晶晶的,仿佛真的在享受什么美味佳肴。
一頓簡陋的晚餐就這樣在苦中作樂中結(jié)束了。外面的天色漸暗,室內(nèi)的氣氛也隨之沉寂下來。
張智和小月選了下鋪。躺下后,他感覺到懷里的小身子在微微發(fā)抖。透過微弱的光線,他看到女孩臉上那道猙獰的刀疤,心里一陣刺痛。這么小的孩子,獨自面對這個恐怖的世界,卻從未喊過一聲痛,喊過一聲怕。
“害怕嗎?”他輕聲問,聲音輕得幾乎要消散在空氣中。
“剛才有點,現(xiàn)在不怕了。”女孩閉上眼睛,顫抖漸漸平息。她的聲音很輕,卻帶著不屬于這個年齡的堅強。
張智也合上眼睛。今晚輪到老胖值班,他終于可以安心睡一覺。然而,耳邊傳來的各種細微聲響卻讓他始終無法真正入睡——有人在翻身,有人在低聲啜泣,還有人在壓抑著咳嗽。
黑暗中,所有的聲音都被無限放大。張智能聽到那對老夫妻在地上輾轉(zhuǎn)反側(cè)的聲音,聽到三口之家女兒偶爾的抽泣聲,甚至能聽到胖子踱步時地板發(fā)出的輕微響動。
這一夜,似乎格外漫長。
天剛蒙蒙亮,張智就輕輕起身。屋里其他人幾乎同時睜開眼睛,顯然都在保持著高度警惕。這種狀態(tài)下,誰也不敢真正熟睡。
他俯身摸了摸小月的額頭,確認沒發(fā)燒才稍稍放心。女孩在睡夢中微微蹙眉,不知是否又陷入了某個噩夢。
下床時,地上睡著三個人——三口之家的父女,和那對兄弟中的一個。晨光透過窗戶斜斜地照進來,在地上投下長長的影子。
那對父女瞥了他一眼就迅速移開視線,眼中滿是疲憊和戒備。而那個男人卻一直盯著他看,眼神中充滿敵意,仿佛在看一個奪走他財產(chǎn)的強盜。
張智只是報以一個淡淡的微笑,轉(zhuǎn)身走向門口。他能感覺到那道充滿敵意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他的背影。
“你去哪?”身后突然傳來小月的喊聲,帶著幾分慌亂。
“上廁所!”他回頭擺擺手,“很快就回來。”說完,快步走出了屋子。
走過三間宿舍才找到公共廁所。站在門口,他忽然靈光一閃,又快步折回去。路過的人紛紛投來疑惑的目光,他卻毫不在意。
“還有喝過的礦泉水瓶子嗎?”他問正在整理背包的胖子。
胖子愣了一下,隨手扔給他一個半空的瓶子:“喝水也用排隊?”
張智一口氣喝完剩下的水,拿著空瓶子又出門。這次那個睡地上的男人跟了出來,腳步聲故意放得很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