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巧云聽著，目光掃過兩邊低矮的房子。老舊的磚墻上爬滿了青苔，斑駁的墻皮下露出紅磚的痕跡。巷子深處傳來孩子們嬉鬧的聲音，偶爾有腳踏車鈴聲從身后傳來。
“生意越來越差，前兩天剛搬走了?！鼻厍煞覈@了口氣，“房東老大爺愁得不行，天天跑到我們花藝坊打聽有沒有人要租。”
林巧云想起花藝坊門口那張“旺鋪招租”的廣告，不由得笑了笑。這“旺鋪”二字用得著實有些勉強。巷子又窄又深，普通路人根本不會往這邊走，更別說做生意了。
“這位置確實不太好找?！鼻亟惆欀碱^說，“要不是巧芬說這邊房租便宜，我都不會考慮。”
很快，他們就到了目的地。房子是兩層的老式建筑，紅磚外墻已經被歲月磨得發黑，一樓分成兩間店面，那一戶如今成了家奶制品鋪子。
林巧云站在奶站門口，仔細觀察著里面的經營狀況。玻璃柜臺里擺著各種常溫奶和酸奶，角落里還有些稀罕的水牛奶、羊奶。一位中年婦女正在整理貨架，看起來生意還算穩定。
“奶站主要是做配送的，”秦巧芬解釋道，“每天早上會有新鮮牛奶送來，再由這里配送到各處。所以在巷子里也無所謂?！?
林巧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。奶站確實不需要太好的位置，但是他們要開的店就不一樣了。就算一百個人從主街經過，能有路人踏進來就算走運。
“房東來了?！鼻亟阃蝗徽f道。
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正從巷子深處走來，腳步雖然不快，但看起來很是矯健。他穿著一件洗得發白的中山裝，臉上帶著和善的笑容。
“幾位是來看房的吧？”老人笑呵呵地說，“我姓張，你們叫我老張就行。”
他們把腳踏車上的雞蛋放在一樓，跟著張大爺上樓看房。樓梯很窄，木制的臺階發出吱呀聲響。二樓被隔成兩半兒，一半租給了一對在集市路做快餐的夫妻，另一半空著。
“這樓上住一家人正合適，”張大爺熱情地介紹著，“采光好，通風也好。要是一起租的話，價錢好商量?！?
房間雖然老舊，但空間不小。墻角有些發霉的痕跡，但整體還算干凈。林巧云走到窗邊，推開窗戶，一陣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。從這里可以看到整條巷子，還能看到遠處高樓的輪廓。
接下來就是激烈的討價還價。秦姐和秦巧芬輪番上陣，林巧云雖然話不多，但那股子來自幾十年前的樸素氣質，讓張大爺頻頻側目。
“小姑娘看起來很踏實?！睆埓鬆斝χf，“做什么生意啊？”
“賣雞蛋?！绷智稍戚p聲回答，“都是從老家運來的土雞蛋。”
張大爺眼睛一亮：“那敢情好！現在這年頭，誰不想吃點放心的東西？”
最終，在三人的努力下，一樓的一千二和二樓的八百，被砍到了一樓八百，二樓五百。
“我家坐落在小巷盡頭，”張大爺遞過鑰匙時說，“有事隨時找我。對了，水電費自己交，垃圾要分類，這些基本的規矩要遵守?！?
等張大爺走后，秦姐晃了晃鑰匙，笑著問秦巧芬：“要搬來嗎？”
“當然要搬！”秦巧芬眼睛都亮了，“這樣上班只用早起五分鐘，中午還能回來睡個覺！再說了，房租也便宜?！?
兩個好姐妹你一言我一語地商量著分攤房租的事，林巧云則默默打量著這個即將成為她們新店面的地方。
等秦姐采購的空檔，林巧云二話不說開始打掃。她從秦巧芬那里借來工具，認認真真地把樓上樓下都收拾了一遍。掃地、擦玻璃、拖地板，每一個角落都沒有放過。
汗水順著她的臉頰滑落，但她絲毫不覺得累。這是她第一次有了自己的店面，雖然位置不好，但只要用心經營，總會有出路的。
等秦姐回來時，屋子煥然一新。地板上的灰塵一掃而空，玻璃明亮如新，就連墻角的蜘蛛網也不見了蹤影。
林巧云擦了擦額頭的汗，小心翼翼地問：“秦姐，這樣是不是能省下請保潔的錢？”
秦姐看著煥然一新的屋子，驚訝得說不出話來。
“巧云，你動作也太快了。這才多久?。俊?
林巧云用袖子輕輕擦了擦額頭的汗水。農村人的習慣在她身上根深蒂固，日出而作的生活讓她閑不住，這些年來早已成了一種本能。
“秦姐，其實也沒收拾多少?！彼缓靡馑嫉匦α诵?。
秦姐嘆了口氣，靠在樓梯扶手上：“以前我也是個閑不住的，現在倒好，整天想著請保潔阿姨。城里人都這樣，慢慢就被慣壞了?！?
雖然即將到手一筆不菲的離婚補償，但秦姐心里清楚，再多的錢也經不起這樣揮霍。她走到林巧云面前，鄭重其事地說：“巧云，真的謝謝你，剩下的事包在我身上。”
“其實請保潔也沒什么不好?！绷智稍葡肫鹎煞页Ｕf的話，“現在不是都講究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做嘛。”
話雖這么說，但她心里明白，像她這一代農村人，大都閑不住。讓她整天坐著，比下地干活還難受。手上沒活計的時候，她總覺得渾身不自在，仿佛浪費了光陰似的。
“那也得省著點?！鼻亟阈χf，“這樣，中午我請你和巧芬吃飯，就當謝謝你們這段時間的照顧。”
林巧云連忙擺手：“不了秦姐，青松今天放假，我得回去做飯?！彪m說弟弟現在長大了，但一家人還是要一起吃飯的。這是她堅持了多年的習慣，也是維系家庭溫暖的紐帶。
說著，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指了指籮筐：“秦姐，咱們先把雞蛋數數吧。這次帶的多，得好好清點一下?！?
秦姐一拍腦門：“哎呀，我這記性，光顧著收拾房子了。”她趕緊找來紙筆，蹲在籮筐旁邊，開始仔細清點雞蛋的數量。
清點過程中，秦姐突然想起一件事：“說起來，我準前夫就是因為賬目不清楚，鬧出過一場大誤會。那時候他做生意，合伙人說他中飽私囊，差點鬧到法院去。后來查清楚了，是賬目記錄不規范造成的?！?
她停下手中的筆，認真地看著林巧云：“巧云，如果你心里憋著啥事，咱們就直說，咱倆別為了誤會鬧掰了。做生意最怕的就是糊里糊涂。”
林巧云點點頭：“我這人是有點較真，說話直，秦姐別介意?！彼咽掷锏碾u蛋小心翼翼地放進秦姐準備的保溫箱里，“我就怕把事情搞得不清不楚的?！?
“這有什么好介意的，我最煩那些笑里藏刀的人了?！鼻亟阏f這話時，眼里閃過一絲憤怒，顯然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往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