實驗室里彌漫著泥土和植物的清香，林巧云的目光落在那堆五顏六色的種子上。這些種子大小不一，有的表面光滑，有的帶著細小的紋路，每一粒都承載著無限的可能。“這些種子怎么賣？”

“不用錢，”柳思遠擺擺手，眼神中帶著些許無奈，“這些都是春天實驗剩下的，明年也用不上了。實驗室里我們總會準(zhǔn)備充足的材料，過了季節(jié)就沒用了。”說著，他開始仔細地將種子分類裝袋。

林巧云看著他認(rèn)真的側(cè)臉，想了想：“就當(dāng)是你的飯錢了。”

柳思遠愣了一下，隨即點頭同意了。

收好種子后，林巧云被窗外那一片郁郁蔥蔥的菜地吸引。微風(fēng)拂過，綠葉輕輕搖曳，像是在跳一支無聲的舞蹈。“柳知青，你家有賣這些菜品嗎？”

“不賣，”柳思遠老實答道，手指不自覺地摸了摸鼻子，“這些主要是用來收集數(shù)據(jù)的，成熟了就送給老鄉(xiāng)們。”

“啊？”林巧云眨了眨眼，“咋沒見你有這待遇啊？”

柳思遠的臉突然紅了，耳根都染上了一層薄紅。他支支吾吾半天，目光游移著不敢看她：“你...你沒開口要啊。”

看著他窘迫的樣子，林巧云忍不住笑出聲來。陽光下，他的表情顯得格外真實可愛。“那以后我可就不客氣了，你這兒成熟的菜我都要了，該多少錢我照付。”

“好。”柳思遠痛快地答應(yīng)了，眼睛亮晶晶的。

下山的路上，暖風(fēng)輕拂，帶來遠處田野的清香。林巧云一邊走一邊想，自己或許可以借著試吃反饋的機會，把一些未來農(nóng)業(yè)知識悄悄透露給他們。蟬鳴聲此起彼伏，夾雜著遠處傳來的犁地聲，構(gòu)成了一幅和諧的鄉(xiāng)村圖景。

六月底的一天，河集迎來了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——自由市場正式開業(yè)了！這個消息像一陣旋風(fēng)般在村里刮起，所有人都在談?wù)撨@件事。

“這是真的嗎？現(xiàn)在終于可以開始賺錢了？”張阿娘端著水盆，站在院子里大聲問隔壁的張嬸。

“可不是嘛！聽說連商品都能賣了！”張嬸一邊晾衣服一邊回答，臉上滿是興奮。

“那咱們也能去擺攤？”韓嫂從自家院子里探出頭來，加入了討論。

消息傳開后，整個村子都沸騰了。街道上，院子里，田間地頭，到處都能聽到人們興奮的討論聲。有人開始盤算著要賣什么，有人則擔(dān)心這會不會又是一場空歡喜。

錢長河第一個行動起來，他把那口保養(yǎng)得锃亮的大鐵鍋從柴房里搬了出來，擦拭得更加發(fā)亮。“總算不用躲躲藏藏了！”他的臉上寫滿了喜悅，像個得到新玩具的孩子。

村里人紛紛往巧巧家涌去。因為那里有一臺街頭藝人，是了解外界消息最快的地方。院子里擠滿了人，都想第一時間聽到更多關(guān)于集市的消息。

林巧云站在河堤上，望著遠處連綿的山巒，思緒有些恍惚。

“巧云！巧云！”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，打斷了她的思緒。

轉(zhuǎn)身看去，是巧巧和秦春珠。兩人小跑著過來，臉上帶著掩飾不住的興奮。

“你們怎么這么高興？”林巧云問道，眉頭微微蹙起。這個年代的人們大多愁眉苦臉，能讓人這么興奮的事可不多。

巧巧左右張望了一下，見四下無人，這才湊近壓低聲音道：“你們知道嗎？鵬城那邊，有些地方已經(jīng)不用糧票了！”

“什么？”秦春珠瞪大了眼睛，聲音都變了調(diào)，“不可能吧？”

林巧云的心猛地一跳，鵬城這兩個字像是一把鑰匙，打開了她心底某個塵封已久的記憶。

她記得上輩子，改革開放就是從鵬城開始的。

“我說的是真的！”巧巧拉著兩人的手，神神秘秘地說，“前些日子河集抓了個人，就是從鵬城來的，說他暗中倒賣東西。”

秦春珠皺起眉頭：“這不是違法的嗎？現(xiàn)在還在抓投機取巧呢。”

“人家說不是倒賣，是正經(jīng)買賣！”巧巧眼睛發(fā)亮，激動得臉都紅了，“鵬城那邊現(xiàn)在可熱鬧了，到處都是外地人，聽說人口都翻了好幾倍。那些人沒有鵬城的糧票，總不能餓死吧？所以就搞了個新政策，叫什么平價糧和高價糧。”

林巧云聽著，心里已經(jīng)明白了。這是改革開放的前奏，鵬城作為試點，率先打破了舊有的體制。她裝作若有所思的樣子，問道：“那平價糧和高價糧有什么區(qū)別？”

“平價糧就跟咱們這兒一樣，用糧票買。但高價糧不用糧票，就是貴一些。”巧巧說著，眼中閃過一絲向往，“那人就是來咱們這兒收糧食的，運回鵬城能賺不少錢呢！”

“這...這能行嗎？”秦春珠有些不安地搓著手，“要是被抓住了怎么辦？”

林巧云輕聲道：“現(xiàn)在不是都在搞承包嗎？多出來的糧食總要有個出路。再說了，自由市場不是也開了嗎？說明國家也在慢慢放開管制了。”

“對對對！”巧巧連連點頭，“我爹也是這么說的，這是大勢！對了，說到自由市場，我爹明天要去看看，你們要不要一起？”

“好啊！”秦春珠立刻來了精神，“正好看看能不能找個好位置。”

三人約定好明天見面的時間地點，便各自散去。

回家的路上，林巧云的腦子里不停地轉(zhuǎn)著各種念頭。她知道，改革開放的浪潮即將席卷全國，而鵬城只是個開始。但具體要怎么做，還需要好好謀劃。

“姐！”熟悉的聲音傳來，打斷了她的思緒。

抬頭一看，是弟弟青松站在家門口，手里還拿著課本。

“想什么呢？叫你好幾聲都不應(yīng)。”青松走過來，關(guān)切地問道。

林巧云搖搖頭：“沒什么，就是聽說河集新開了個自由市場，明天準(zhǔn)備去看看。”

“真的？”青松眼睛一亮，“那我也去！”

“你明天不是要考試嗎？”

“啊？”青松愣了一下，“你怎么知道？”

林巧云心里一緊，差點露餡。她趕緊說：“前兩天聽你提過啊，你忘了？”

“是嗎？”青松撓撓頭，“那算了，我還是好好復(fù)習(xí)吧。”

第二天一大早，林巧云就起床了。她簡單收拾了一下，帶上幾個自家種的白菜，準(zhǔn)備去河集碰碰運氣。

剛出門，就看見秦春珠和錢長河兩口子也背著筐往外走。筐里裝的是新出爐的胡餅，香味老遠就能聞到。

“巧云！”秦春珠朝她招手，“一起走吧！”

路上的人越來越多，十里八鄉(xiāng)的鄉(xiāng)親們都往河集趕。各種方言混雜在一起，熱鬧非凡。有人挑著擔(dān)子，有人推著小車，還有人騎著腳踏車，都帶著自家的農(nóng)產(chǎn)品。

“你說這自由市場能開起來嗎？”錢長河有些擔(dān)心地問道。

秦春珠白了他一眼：“怎么不能？現(xiàn)在都改革開放了，又不是以前那樣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