府城的電影院比鎮(zhèn)區(qū)氣派多了。寬敞的放映廳里座無虛席，銀幕上的故事精彩紛呈。瑩瑩全神貫注地盯著銀幕，時而笑得前仰后合，時而緊張得屏住呼吸。

電影散場后，她們又在門口的小攤上買了些零食。瑩瑩捧著一包花生米，小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。

等她們說說笑笑回到施家時，已經(jīng)快十一點了。推開門，房間里鴉雀無聲，一片漆黑。

桌上還留著昨天的剩飯剩菜，散發(fā)著難聞的氣味。廚房里的碗筷雜亂地堆在水池邊，油膩的痕跡結成一層薄膜。

廁所的盆子里堆滿了臟衣服，散發(fā)著令人作嘔的氣味，但林慧視若無睹——反正那不是她們的衣服。

到了睡覺時間，她們發(fā)現(xiàn)情況有些不對勁。客房和林慧的房間都被鎖了，門把手紋絲不動。

這顯然是施家人的小把戲，想用這種方式逼林慧去施志遠的房間。

林慧冷笑一聲，眼神中閃過一絲不屑。她轉身帶著林巧云和瑩瑩去了瑩瑩的房間。雖然房間不大，三個人睡有點擠，但好在她們都不胖，勉強能湊合一晚。

第二天一早，天還蒙蒙亮，她們就悄悄出門了。

第三天晚上回來時，發(fā)現(xiàn)飯廳的碗筷被收進了廚房，但盆子里的臟衣服依然原封不動，散發(fā)著更濃烈的臭味。

到了第四天，施家人終于撐不住了。

他們在瑩瑩放學時堵在校門口，臉上寫滿了焦急和無奈。“林慧，我們談談吧。”施志遠的聲音里帶著幾分懇求。

原來這幾天，施家亂成了一鍋粥。老太太的房間臭氣熏天，沒人打掃。請來的幫工大娘蠻橫無理，要價五塊錢還把穢物和臟衣服堆在一起。更糟的是，她趁人不注意，把米缸都吃空了。

林慧靜靜地聽著他們訴苦，嘴角微微上揚。這就是不知好歹的代價，她在心里暗暗想著。有些教訓，不嘗到苦頭是永遠都學不會的。

林慧坐在客廳的沙發(fā)上，看著施志翠和施志鵬的媳婦一左一右地湊過來。

“二姨，你這頭發(fā)做得真漂亮，在哪家店弄的？改天帶我也去。”施志翠瞇著眼睛，語氣甜得發(fā)膩。

“是啊是啊，二姨最近氣色也好，我們找個時間一起下館子吧。”施志鵬的媳婦司春桂也趕緊附和，手還不忘輕輕拍了拍林慧的肩膀。

客廳里彌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尷尬氣息。林慧望著茶幾上那杯已經(jīng)涼透的茶水，眼神有些恍惚。記憶不自覺地回到幾個月前，那時她還是個任勞任怨的保姆，為這個家操持著一切。

“不用了，咱倆都約飯好多回了。”她淡淡地說，目光依舊停留在那杯茶水上。

此話一出，施家人臉上的笑容頓時凝固。房間里的氣氛更加凝重，連窗外飄進來的風都似乎帶著幾分寒意。

施志翠和司春桂交換了一個眼神，眼底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輕蔑。在她們看來，一個鄉(xiāng)下來的窮親戚，怎么可能有錢天天下館子？

“大嫂...”施志翠猶豫了一下，又換上一副溫和的表情，“那明天在家吃飯吧，我去買兩斤肉回來，讓你嘗嘗我新學的菜。”

林慧輕輕搖頭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茶杯邊緣：“不了，明天巧云約了人拿種子，要在外面吃飯。”

話音剛落，她就感受到了施家人投來的異樣目光。那眼神里混雜著懷疑、不屑，還有一絲隱隱的擔憂。

就在這時，施志遠推門而入。他身上的白襯衫皺巴巴的，領口還沾著咖啡漬，整個人看起來疲憊不堪。

“又遲到了？”司春桂眼尖地發(fā)現(xiàn)了他衣服上的污漬。

施志遠沒有理會這個問題，直接走到林慧面前，聲音里帶著壓抑的怒氣：“鬧夠了沒有？所有人都對你低頭認慫，你還想怎樣？”

林慧抬起頭，目光平靜地看著自己的丈夫：“我想怎樣？我什么都不想。”

她的語氣很輕，卻讓施志遠更加惱火。這些天，他連個幫忙洗衣的人都沒有，早上找不到干凈的襯衫，連續(xù)遲到被主管訓斥。回家后還被老爺子數(shù)落，說他連個老婆都管不住。

“你...”施志遠正要發(fā)作，瑩瑩突然從樓上跑下來。

“巧云姐，暑假我能去你家住段時間嗎？”小姑娘天真的聲音打破了劍拔弩張的氣氛，“我和母親好久沒回老家了。”

施志鵬見狀趕緊打圓場：“大哥，你這脾氣也太大了，大嫂這么好說話的人你都能吵。”

施志遠深吸一口氣，強壓下怒火：“林慧，家里離不開你。”

“是嗎？”林慧冷笑一聲，眼底閃過一絲諷刺，“你不是說我整天在家閑著，就是伺候老人吃飯換衣服，順便洗洗衣服嗎？現(xiàn)在怎么又離不開我了？”

施志翠連忙賠笑：“大嫂，是我們錯了，照顧老人確實不容易，你辛苦了。”

林慧看著他們服軟的樣子，內心卻異常清醒。這些天在外面，她深刻體會到了金錢的重要性。

早市上，只要掏得出錢，菜販子都會挑最新鮮的給你；百貨商店里，只要有錢消費，售貨員的笑容比蜜還甜；就連手推車夫，為了一毛錢的車費都會說笑話逗你開心。

想明白這些，她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決心。

“我最近腰疼，干不了重活。”她輕聲說，目光掃過在場的每個人，“你們還是請人吧。”

司春桂眼睛一亮，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。萬一大嫂撂挑子，照顧老人的重擔就要落在自己身上了。

“大嫂，你這身體可得看看，”司春桂熱情地說，“我表姐在醫(yī)院藥房，改天我跟你一塊走。再說了，找誰來都比不上大嫂給力。”

林慧微微一笑，“謝謝好意了，春桂。但我這腰是真不爭氣，醫(yī)生也建議多休息。”

施志遠眉頭緊鎖，家中的混亂已經(jīng)讓他焦頭爛額，如果林慧真的不再插手家務，情況只會更糟。“林慧，你別任性。家里現(xiàn)在這樣，你真的忍心不管嗎？”

林慧輕輕笑了笑，“其實，我也不是不能干，但凡事都得講個公平，不是嗎？”

“志遠，你總說我在家里享福，只是伺候老人、做做家務。但你知道嗎？這些看似簡單的事情，實際上耗費了我大量的精力和時間。而且，我并不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。每個人都在為這個家付出，我也一樣。”

林慧繼續(xù)說道，“如果要我還像以前那樣負責家里的所有事務，包括照顧老人、做飯、洗衣服等等，那么你們需要支付我相應的報酬。這不是錢的問題，而是對我勞動價值的認可。”

施家人這才恍然大悟，原來林慧是想要錢？

林慧站在施家眾人面前，目光平靜地掃過每一張或是懷疑、或是震驚的臉。

客廳里的空氣仿佛凝固了，只有墻上掛鐘的滴答聲在提醒著時間的流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