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大姐,看看這件羽絨服吧!”
“阿姨,新款毛衣,便宜得很!”
“過來看看,都是今年最新的款式......”
秦巧芬熟門熟路地在人群中穿梭,林巧云緊跟其后,生怕在這迷宮般的市場里走散。
空氣中飄散著劣質香水和新衣服的氣味,混雜著人群的喧囂。
“等等!”秦巧芬突然停下腳步,指著一家店鋪,“這家,這家的棉衣不錯。”
店鋪不大,但貨品齊全,各式各樣的棉衣掛滿了墻壁和衣架。
林巧云的視線掃過琳瑯滿目的衣服,突然被角落里的幾件老式棉衣吸引住了。
那款式,那做工,竟與計劃年代的棉衣有幾分相似。
她不由自主地走近,手指輕輕撫過衣服的布料。
“姑娘眼光不錯。”店主是個四十多歲的女人,笑瞇瞇地湊了過來,“這些是前幾年的老款了,當時覺得質量好舍不得便宜賣,這不就留到現在了。”
林巧云拿起一件仔細端詳,布料結實,針腳工整,手感確實不錯。
她的手指在衣服上摩挲,仿佛在確認什么。
“七十塊一件,”老板娘報價道,“這個價格已經很便宜了。”
林巧云心里暗暗盤算。按照李爺爺李婆婆教的,這價格肯定還能往下砍。
她繼續翻看著衣服,突然發現一件破了口子的。
機會來了。
“老板娘,”她把那件衣服拿起來,將破洞展示給對方看,“你看這衣服,這布料看著就是仿制品啊。”
老板娘臉色微變:“這是絲綿,也是棉。”
“什么絲綿啊,”秦巧芬立刻幫腔,“就是化纖,尼龍的!現在誰還穿這種料子?”
林巧云心里一驚,又學到了新詞。
她裝作若無其事地繼續摸著手里的衣服。雖然不是棉花,但手感確實不錯,而且價格只有真棉花的幾分之一。
“這衣服都放了多久了,”秦巧芬繼續說道,語氣里帶著幾分嫌棄,“再不賣就只能扔了。現在的老人都穿新款,誰還買這個啊。”
老板娘被說得啞口無言,臉上的笑容也淡了幾分:“那你說多少錢合適?”
林巧云數了數,全部數下來總共八件。她伸出手,比了個“四”。
“四十?”老板娘瞪大眼睛,“你這是要我倒貼錢啊!”
“林巧云你傻啊!”秦巧芬也跟著喊,“舊衣服差不多二十五!”
一場激烈的討價還價就此展開。老板娘的臉色由紅轉白再轉紅,秦巧芬的聲音時高時低,林巧云則在一旁不停地點頭附和。
最終,經過一番唇槍舌戰,價格定在了新的四十一件,舊的三十一件,一共二百八。
抱著衣服走出店門,林巧云心里美滋滋的。
她本想說四百的,沒想到秦巧芬這么會砍價。
不過,冷風一吹,她才猛然驚醒——這么多衣服,她和青松根本穿不完啊!
但便宜確實容易讓人失去理智。林巧云安慰自己,大不了留著當被褥用。
反正這些衣服的款式和質地,跟計劃年代的很像,總能派上用場。
接下來的幾個小時里,她們又轉了好幾家店。
每到一處,林巧云都用“給老人買”這個借口,輕松找到了和計劃年代相似的款式。
秋衣、棉鞋、被褥、床單,一樣樣添置齊全。
秦巧芬看著她買得起勁,忍不住打趣道:“你這是要給全村老人都準備一套啊?”
林巧云笑而不語,只是繼續挑選著。
每一件商品她都要仔細檢查,生怕漏掉什么細節。
等把所有東西都買齊,林巧云數了數剩下的錢,還有兩千三百多。
這是她第一次為了“享受”而花錢,心里既興奮又忐忑。
回到老宅已是深夜,林巧云小心翼翼地把東西搬回了自己房間。
日子就這樣一天天過去。燒餅攤的生意確實越來越好,街坊鄰居都說林巧云的燒餅外酥里嫩,價格實惠。
朱婆婆成了他們的常客,后來干脆每天天不亮就來幫忙。
她總是絮絮叨叨地說著家長里短,偶爾也會提到自己的孫子。
“婆婆,您帶個飯盒來吧。”秦春珠一邊擦桌子一邊說,“給您和老伴兒帶些回去。”
朱婆婆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縫:“你們這些孩子,真是...”
她的話沒說完,卻讓人心里暖暖的。
這天中午,趁著生意清淡,林巧云和青松來到郵局。
柜臺前排著長隊,空氣中彌漫著焦躁的氣息。
“麻煩幫我們接一下這個號碼。”
終于輪到他們,林巧云遞上寫著二姨家電話的紙條,紙條邊緣已經被汗水浸濕。
話務員掃了一眼號碼,眉頭皺起:“府城的電話,要轉兩次,可能要等。”
“沒關系,我們等。”林巧云的聲音有些發緊。
等待的時間像是被拉長了。林巧云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,一下一下,敲打著胸腔。
青松在旁邊坐立不安,時不時偷瞄姐姐的表情。
“嘟...嘟...”電話終于撥通了。
“喂?二姨?”林巧云的聲音微微發顫。
電話那頭傳來嘈雜的背景音,一個冷漠的聲音說:“等一下!”
隨后是一陣雜亂的腳步聲,夾雜著幾聲不耐煩的呼喊。
“喂?誰啊?”二姨的聲音終于傳來,卻帶著一絲陌生的疲憊。
“二姨,是我,巧云。”
“出什么事了?”二姨的語氣突然緊張起來,“親爹還是叔伯們?”
“沒事,二姨,”林巧云趕緊解釋,“我是想給您寄錢,還有些糧食。”
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:“不用了,你們留著自己吃吧。”
林巧云咬了咬嘴唇,鼓起勇氣:“二姨,我想接青桐和巧月回來。欠您的錢我一定會還的,很快就能還上了。”
話筒里傳來一陣令人不安的沉默。
“二姨?”林巧云的手心沁出冷汗,“要是現在不行,能不能讓我和青松去看看他們?我們想他們了。”
又是一陣漫長的沉默。郵局里嘈雜的人聲仿佛都遠去了,只剩下話筒里沉重的呼吸聲。
“巧云...”二姨的聲音突然變得異常低沉,像是在強忍著什么,
“你爹沒告訴你嗎?青桐和巧月...不在我這兒...”
林巧云的手一抖,話筒差點掉在地上。
她感覺血液仿佛凝固了,耳邊嗡嗡作響。
青松看到姐姐臉色突變,連忙扶住她:“姐,怎么了?”
林巧云死死抓住話筒,指節發白:“二姨,您說什么?他們...他們在哪兒?”
“對不起,巧云...”二姨的聲音帶著哭腔,“你爹...你爹把他們接走了...說要給他們找個好人家...”
“什么?”林巧云幾乎握不住話筒,整個人搖搖欲墜,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堵住了。
郵局里擠滿了辦事的人,嘈雜的環境讓通話變得斷斷續續。
林青松只能聽到幾個零碎的字眼,但已足夠讓他心驚。
他看著姐姐蒼白的側臉,握緊了拳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