路邊的小攤上，大鐵鍋里油光閃閃，煎得金黃酥脆的蔥油餅香氣四溢。

“這一鍋油都抵得上我們全年的油票了......”林巧云看著那些食物，心里既羨慕又感慨。

來往的路人對她這身打扮投來好奇的目光，有的甚至駐足多看了幾眼，但很快就匆匆走過。她這才注意到，街上的人穿著都很時髦，就連干活的工人也穿著她從未見過的布料。

正當她準備回去時，一個洪亮的吆喝聲傳來：“工地招工！短工日結！一百五一天！包中午飯！”

林巧云猛地停下腳步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

一天一百五？這可是他們村里一年都掙不到的數目！而且還包中午飯？

她回頭看了看遠處的小山坡，又看看聲音傳來的方向，咬了咬牙。

今天，說什么也要去看看這是什么活計！

林巧云跟著聲音找過去，看到一個戴著黃色安全帽的中年男人正在路邊招呼工人。

他身后是一片繁忙的工地，到處都是鋼筋水泥，還有各種她叫不出名字的機器在轟鳴。

林巧云站在人群中，聽著周圍此起彼伏的討論聲，只覺得腦子里嗡嗡作響。

關于工資待遇的問題她都聽明白了，一天一百五，現結。

但其他人提到的手機、轉賬這些新鮮詞兒，她卻是一個都沒聽懂。

額頭上的汗水順著臉頰滑落，她抬手擦了擦，卻把臉上蹭得更臟了。

一百五一天！這個數字在她腦海中不斷盤旋。

想到村里那點可憐的工票，林巧云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。

她下意識地攥緊了衣角，布料在她手中揉成一團。

“這工資也太低了，我走了。”一個穿著格子衫的年輕人不滿地嘟囔著。

“對啊對啊，連個高溫補貼都不給。”旁邊的中年婦女附和道，一邊搖著蒲扇一邊往外走。

舉著招工牌子的中年胖子急得滿頭大汗，不停地用手帕擦拭著臉上的汗珠：“別走啊，工資是不高，但保證當天就結！而且活不難，麻利點半天就能干完！”

“呸！就你們中介會說話，上回還說半天，結果干到天黑！”有人不屑地罵道，聲音里帶著顯而易見的憤怒。

看著人群漸漸散去，林巧云深吸一口氣，鼓起勇氣舉起手：“我要報名！”

胖子轉過身，上下打量了她一眼，眉頭微皺：“妹妹，這是工地的活，可不輕松。”

他的眼神中帶著懷疑，顯然對林巧云的體格不太有信心。

“我不怕苦！”林巧云急切地說，聲音里帶著幾分倔強，“拼搏打拼成就美好明天！”

胖子愣了一下，被這突如其來的口號驚到了。

他仔細打量著眼前這個瘦弱的姑娘，看到她眼神中的堅定，終于點了點頭：“行吧，算你一個。”

一行人浩浩蕩蕩向山腳下走去，道路兩旁的雜草在風中搖曳。

胖子一路介紹著今天的工作，腳步聲在土路上揚起陣陣塵土。

“今天是拆遷的建筑垃圾要清理，都是些山溝里的老房子，大車開不進去，只能人工搬運。”他的聲音里帶著些許疲憊，顯然這樣的活計他已經做了很多次。

林巧云一邊聽一邊暗暗記著，她知道這份工作對她來說至關重要。

聽說工地就在山腳下，她心里踏實了不少，暗暗盤算著：萬一有什么問題，翻山回老宅也方便。

到了槐樹灣的村口，已經聚集了不少人。

人群熙熙攘攘，說話聲、叫喊聲此起彼伏。

胖子姓趙，大家都叫他趙哥。

他掏出一個筆記本，翻開嶄新的一頁：“把身份證給我登記一下。”

林巧云的心猛地一沉。

身份證是什么東西？

她眼睜睜看著其他人都掏出白色的小卡片，心里慌得不行。

汗水沿著后背流淌，不知是因為天氣還是緊張。

“我、我沒帶。”她結結巴巴地說，聲音小得幾乎聽不見。

“什么？”趙哥瞪大眼睛，難以置信地看著她，“跑來應聘忘帶證件了？你當這是你們村啊？”

林巧云委屈地低下頭，眼眶有些發熱。

她連這東西是什么都不知道，又怎么帶得出來？

周圍人的目光讓她感到無所適從，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。

就在這時，遠處傳來一陣喧嘩。

幾個戴安全帽的人大步走來，腳步聲踏在地面上格外響亮。

“三十人一隊！工地負責人來辦理施工證！”為首的男人大聲喊道。

趙哥快速數了數人頭，正好三十個。

他從兜里掏出一沓證件，隨手挑了一張對著林巧云比劃了下。

“今天就算了，明天別來了！”丟下這句話，趙哥匆匆朝登記處跑去，留下林巧云站在原地，手足無措。

“別擔心，他就是嚇唬人。”旁邊傳來溫柔的聲音，像一股清泉澆在林巧云焦灼的心上。

林巧云回頭，看見一個圓臉姑娘正沖她笑。

姑娘的臉曬得紅撲撲的，眼睛卻亮晶晶的，讓人不由得心生好感。

“我叫秦巧芬，二十三歲，看這隊伍里就咱倆年紀差不多。”

秦巧芬笑著說，順手遞給林巧云一塊手帕，“擦擦汗吧。”

“我叫林巧云，今年...二十。”林巧云接過手帕，猶豫了一下才說出自己的年齡。

她其實也不太確定自己到底多大，只是憑著印象隨口說了個數字。

秦巧芬似乎沒注意到她的遲疑，繼續說道：“我來這兒已經一個月了，趙哥人其實不錯，就是愛擺架子。只要干活勤快，他不會真趕人走的。”

林巧云心里稍稍安定了些，正想說話，趙哥已經拿著工作證和安全帽回來了。

“都戴好安全帽，跟我走！”趙哥大聲喊道，“今天活多，干完就結工資！”

林巧云小心翼翼地戴上安全帽，摸著嶄新的工作證，心里忍不住激動。

“每人發一個口罩。”趙哥從包里掏出一疊白色的東西分發下去，“灰塵大，要戴好。”

林巧云接過口罩，學著周圍人的樣子戴上。

布料貼在臉上，呼吸頓時變得有些困難，但她知道這是為了自己好。

“新來的跟著老手干，注意安全！”趙哥大聲說完，就開始分配工作。

注意到林巧云身材單薄，特意安排她去和一個年紀大的婦女一起分揀磚塊。

“小姑娘，你跟著張大姐干，輕松些。”趙哥的聲音沙啞卻溫和。

拆遷工地一片狼藉，有些房子已經坍塌，另一些則被提前拆除，留下滿地的磚瓦碎片。

林巧云彎腰撿起一塊完整的紅磚，小心翼翼地放進推車里。

汗水很快浸透了她的衣衫，灰塵在臉上劃出道道痕跡。

林巧云卻渾然不覺得疲憊，反而干得格外起勁。

她的動作雖然不如其他人麻利，卻格外認真仔細。

“小心點，別劃傷手。”張大姐遞給她一雙勞保手套，“戴上這個。”

林巧云愣了一下，接過手套時眼眶有些發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