幾個大娘面面相覷，眼中閃過一絲不悅。

她們來串門已經成了習慣，可這丫頭今天是怎么了？

“你這丫頭，嘴巴越來越厲害了。”張嬸冷哼一聲，手里的瓜子殼撒了一地。

林巧云繼續掃地的動作，目光落在那些新添的瓜子殼上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：“我這不是跟嬸子們學的嗎？整天在我家說長道短，我也沾沾您們的光。”

院子里的氣氛頓時凝固了。幾個大娘的臉色由紅轉青，又由青轉白。

她們沒想到，往日溫順的林巧云今天竟然敢這樣說話。

“你......”張嬸氣得手指發抖，指著林巧云卻說不出話來。

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，院門被人推開，發出吱呀一聲響。

一個高大的身影逆光而立，投下一片陰影。

柳思遠站在門口，目光如刀般掃過院子里的情形。

他眉頭緊皺，眼中閃過一絲不耐煩。

幾個大娘的眼神立刻在柳思遠和林巧云之間來回打量，眼中滿是曖昧的神色。

她們早就聽說這個知青和林巧云走得近，今天可算是親眼見著了。

林巧云握緊了掃把，指節都泛白了。

她能感覺到那些探究的目光，就像無數只螞蟻爬在身上，讓人渾身不自在。

“這是怎么回事？”柳思遠的聲音低沉而冷冽，像寒冬臘月的北風，“當初說好了，東邊是我的，西邊是你們的，互不打擾。現在怎么搞得跟集市巷似的？”

幾個大娘被他的氣勢震住，不敢作聲。院子里安靜得連針掉在地上都能聽見。

林巧云心里一動，立刻會意。她知道柳思遠這是在給她解圍。

“對不起，柳知青。”她裝出一副怯生生的樣子，聲音里帶著幾分委屈，“我們這就走。嬸子們，咱們改天再聊。”

幾個大娘如蒙大赦，連忙起身離開。

她們腳步匆匆，連平日里最愛的閑話都顧不上說了。

等走出老宅一段距離，幾個大娘才回過神來，開始小聲議論。

“這柳知青也太兇了吧？”張嬸憤憤不平地說。

“就是，說話跟打雷似的，嚇死人了。”錢嬸附和道。

張嬸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林巧云：“巧云啊，你跟這知青住一個院子，受委屈了吧？”

林巧云低著頭，聲音里帶著委屈：“可不是嘛，我跟青松走路都放輕了腳步，生怕惹他不高興。有時候半夜醒來，看見院子里的燈還亮著，心里就害怕。”

幾個大娘頓時同情起她來，七嘴八舌地安慰著。

“可憐的娃兒，這日子過得。”

“要不要跟生產組長說說？”

林巧云連忙擺手：“別別別，嬸子們可千萬別說。要是讓柳知青知道了，他該更生氣了。”

“難怪你整天往河集跑。”張嬸恍然大悟。

“可不是，在家里待著提心吊膽的。”林巧云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淚，“我這不是找個借口出門透透氣嘛。”

幾個大娘越說越氣憤，開始數落起知青們的不是來。

什么仗勢欺人啊，目中無人啊，說得是一個比一個難聽。

林巧云聽著她們的抱怨，心里卻在盤算著別的事。

這些大娘平日里最愛搬弄是非，現在有了這么大的新聞，肯定會傳得滿村子都知道。

留下柳思遠確實給她帶來了不少麻煩，但比起整天防備著那些不懷好意的人，這點麻煩又算得了什么？

趙銀珠和林正那邊虎視眈眈，要是沒有柳思遠在，她連覺都睡不安穩。

現在好了，有了這層“矛盾”，反而成了最好的保護。

果然，沒過幾天，柳思遠“欺負”林巧云的傳言就傳遍了整個村子。

那些愛串門的大娘再也不敢來了，就連平日里最愛管閑事的韓二嬸也只敢遠遠地打量。

韓二嬸急得團團轉，找到巧巧打聽消息。

“你幫著問問巧云，跟你哥到底成不成？”韓二嬸拉著巧巧的手，一臉焦急。

巧巧直接拒絕：“嬸子，這事我不管。巧云是我好姐妹，這種事我不摻和。再說了，我哥那脾氣，誰敢去問啊？”

“這可怎么辦？”韓二嬸嘆了口氣，“本來還想著能說個好親事，現在可好，全攪黃了。”

韓二嬸站在院門口，望著遠處的麥田發愣。

她抿了抿唇，眼神閃爍，心里盤算著該怎么跟巧云說這門親事。

“這事不能再拖了。”韓二嬸喃喃自語，轉身往屋里走。

堂屋里，趙大力正低頭扒飯。

見她進來，抬頭問道：“娘，您這是又想啥呢？”

“還不是巧云的事。”韓二嬸在炕邊坐下，嘆了口氣，“你說這孩子，自打賣燒餅賺了錢，越發拿不住了。”

趙大力嘴里的飯一下子就不香了，放下碗筷：“娘，您就別操這個心了。人家現在日子過得好著呢，哪看得上咱們。”

“你這孩子，怎么說話呢？”韓二嬸瞪了兒子一眼，“咱家條件差嗎？你爹是老大隊長，你自己也是個能干的。”

趙大力低下頭，不說話了。

他心里清楚，自己配不上巧云。

不是因為家境，而是因為性格。

他悶聲不響慣了，連說句話都要想半天。

“行了，這事我去說。”韓二嬸站起身，拍了拍衣服上的灰，“你就在家好好想想，要是成了，該怎么待人家。”

出了院子，韓二嬸直奔地里。她知道這會兒巧云應該在那兒干活。

果然，遠遠就看見巧云彎著腰在地里忙活。

韓二嬸心里一酸，這孩子沒了娘，確實不容易。

“巧云！”韓二嬸加快腳步走過去。

巧云直起腰，擦了擦額頭的汗：“二嬸，您怎么來了？”

“來看看你。”韓二嬸笑著說，“這兩天忙著賣餅，累不累？”

巧云搖搖頭：“不累，挺好的。跟巧巧一起干，有說有笑的。”

韓二嬸觀察著巧云的表情，見她提起賣餅時眼睛亮晶晶的，心里更不是滋味了。

“巧云啊，”韓二嬸斟酌著開口，“二嬸知道你現在日子過得不錯，但總得想想以后。”

巧云的動作頓了頓，低頭繼續干活：“二嬸，您是不是又要說那事？”

“你也老大不小了，該成家了。”韓二嬸循循善誘，“大力雖然木訥了點，但心實在。你要是進了我們家門，我和你二叔肯定待你如親生女兒。”

巧云停下手中的活計，直視韓二嬸：“二嬸，我知道您是為我好。我現在完全提不起這個勁兒。”

“你這孩子，”韓二嬸急了，“你總不能一輩子賣燒餅吧？再說了，你一個姑娘家，單獨過日子，村里人怎么看？”

“二嬸，”巧云的聲音很輕，但很堅定，“我不在乎別人怎么看。現在的日子，是我自己掙來的。”

韓二嬸還想說什么，遠處傳來巧巧的喊聲：“巧云！該去河集了！”

巧云朝韓二嬸歉意地笑笑：“二嬸，我得走了。今天還要去河集。”

看著巧云遠去的背影，韓二嬸嘆了口氣。

這孩子變了，不再是那個唯唯諾諾的巧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