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巧云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，但手上的動作一刻不停。

她把生銹的地方都仔細打磨干凈，又找來桐油細細涂抹。

剎車塊掉了的地方，她用廢舊輪胎剪了一塊裝上去；

鏈條松了的地方，她找來工具重新調整；就連銅鈴都被她修得叮當作響。

秦巧芬靠在墻邊玩信鴿，時不時抬頭看一眼。

“巧云，你到底為什么非要買這種舊車？”秦巧芬終于忍不住又問。

林巧云停下手中的活，抬頭看了看天空：“新的太顯眼了。”

秦巧芬一愣，隨即明白了她的意思。

是啊，一個賣雞蛋的小販，突然騎著嶄新的手推車，確實容易引人注意。

這就是巧云，永遠都這么謹慎。

“妹子，你手活兒杠杠的。”收購站的大姐又走了過來，手里抱著一堆衣服，“這些衣服你拿著，都是好料子，洗洗就能穿。”

林巧云看著那些衣服，眼睛一亮。這些可比那些名牌包包實用多了。

她小心翼翼地接過衣服，輕輕放進手推車的車斗里，動作輕柔得像是在放什么易碎品。

“巧云啊巧云。”秦巧芬無奈地搖頭，“你什么時候能改改這省吃儉用的性子。”

“這不是省，是不浪費。”林巧云認真地說。

她騎著修好的手推車在院子里轉了幾圈，車輪轉動時發出細微的嘎吱聲。這聲音不僅沒讓她覺得煩躁，反而讓她感到莫名的安心。

院子里的人都笑著看她，就像看著自家的孩子。

“妹子，以后常來啊！”

“有什么需要修的，隨時來找我們！”

“對對對，我們這兒什么都有。”

臨走時，舊貨交易市場的人都來送她。陽光下，她們的笑容溫暖而真誠。

林巧云推著手推車，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。這一刻，她覺得自己真的很富有。

不是因為省下了多少錢，而是因為遇到了這么多善良的人。

回去的路上，秦巧芬一直在抱怨她太過節儉。但林巧云只是笑，她知道，有些事情，不是用錢就能衡量的。

路過一個水果攤時，林巧云停了下來。

“老板，這蘋果怎么賣？”她指著攤位角落里那些有些磕碰的蘋果問道。

“那些啊，便宜，兩塊錢一斤。”水果攤老板說，“不過都有點傷。”

“給我挑五斤。”

秦巧芬在一旁看得直搖頭：“巧云，你這...”

林巧云笑著打斷她：“等會兒給收購站的人送去。他們對我這么好，總得表示表示。”

她仔細挑選著蘋果，把那些傷得不太嚴重的都挑了出來。每一個都用手細細擦拭，然后小心地放進車斗里。

“你說你，買東西就買東西，還這么多講究。”秦巧芬看不下去了。

“東西是死的，人是活的。”林巧云說，“對東西好一點，就是對人好。”

她推著手推車，又折返回舊貨交易市場。看到她回來，院子里的人都很驚喜。

“妹子，怎么又回來了？”

林巧云把蘋果分給大家：“謝謝你們今天幫我這么多。”

大家你一個我一個，都推辭不要，但最后還是在林巧云的堅持下收下了。

“妹子，你這人真好。”大姐拉著她的手，眼里有些濕潤。

林巧云搖搖頭：“是你們對我好。”

陽光下，破舊的院子里，到處都是溫暖的笑容。這一刻，仿佛連空氣都變得溫柔起來。

林巧云心情愉悅地從舊貨交易市場出來，手里提著大姐送的一大包衣服。

這些衣服大多嶄新，有些甚至還掛著標簽。她隨手拿起一件淺藍色的連衣裙，布料柔軟，款式時尚，只是領口處有一個不起眼的小洞。

“這么好的衣服就扔了，真是浪費。”她輕聲嘀咕著，手指摩挲著那個小洞，“回去補一補就能穿了。”

秦巧芬站在一旁，看了看手腕上的表，陽光下表盤反射出細碎的光芒：“我得先回去洗個澡，晚上想去逛夜市，好久沒吃過路邊攤了。”她的聲音里帶著向往，“你要不要一起？”

“算了吧，我得回家給青松做飯。”林巧云擺擺手，眼角余光瞥見路邊停著的腳踏車，“這些衣服得分兩趟運回去。”

秦巧芬聳聳肩：“那你忙吧，改天約。”

目送秦巧芬離開，林巧云回到了七零年代的河灣村。

推著手推車進老院時，車輪不小心碰到了門框。“咔嚓”一聲，車子和人一起歪了下來。林巧云慌忙扶住車把，心跳都快了幾分。

“可別壞了啊。”她趕緊檢查手推車，仔細摸索著每一處可能受損的地方。還好，除了車把上多了道淺淺的劃痕，其他都完好無損。

將衣服鎖進東廂房后，她擦了擦額頭的汗珠，騎著手推車從后門溜達出去。

騎了好一會兒才遇到第一個人，是個背著竹簍的老人。老人看著她的手推車，眼里閃過羨慕。

林巧云故作鎮定地騎過，心里卻美滋滋的。

往河集的路漸漸熱鬧起來，三三兩兩的行人說說笑笑，農用車的轟鳴聲遠遠傳來。

“哎呦，丫頭，換新車了？”農用三輪車師傅老錢頭探出腦袋，笑呵呵地打趣道，“看來生意不錯啊！”

林巧云揚起下巴，眼里帶著得意：“您這農用三輪車也不錯，就是太吵了些。”

“哈哈，你這丫頭，嘴還是這么會說。”老錢頭擺擺手，發動機的轟鳴聲中若隱若現。

到了集市，她把車停在看車老大爺那里。老大爺正坐在竹椅上打盹，聽見動靜才慢悠悠地睜開眼。

“升級了啊，小姑娘。”老大爺笑瞇瞇地說，渾濁的眼睛里閃著精光。

“是不是挺好看的？”林巧云拍了拍車座，“您幫我看著點。”

“放心，這么多手推車，就你這輛最漂亮，誰敢動啊。”老大爺笑著應承。

集市里人來人往，熙熙攘攘。各種小販的吆喝聲此起彼伏，混雜著討價還價的聲音。林巧云看到秦春珠和錢長河在胡餅攤忙得不可開交，沒去打擾。

一路逛過去，玉米發糕的香味勾得她停下腳步。老板娘是個圓臉婦人，見她駐足，熱情地招呼：“嘗嘗吧，剛出鍋的。”

林巧云買了兩塊，又在水果攤買了些葡萄。經過調料鋪子時，糖蒜的酸甜味飄了出來，她想著家里的咸菜快吃完了，也買了些。

轉過一個彎，她看到一個姑娘在賣報紙門簾。姑娘坐在小板凳上，低頭專注地卷著報紙，纖細的手指靈活地翻動，動作嫻熟而優雅。

林巧云看得入神，直到姑娘抬起頭，怯生生地問道：“要買門簾嗎？”

她的聲音很輕，像是怕驚擾了這個安靜的角落。林巧云湊近看那門簾，一條條報紙卷成的紡錘形，排列整齊，頗有藝術感。

“多少錢一個？”她問，手指輕輕觸碰著門簾，感受著紙張特有的質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