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文賢又在喝他那瓶兌了水的甜茶啦！”一個尖細的嗓音響起。

“可不是嘛，一瓶甜茶能喝半個月，也真虧他想得出來！”另一個聲音附和道。

林巧云直起腰，順著聲音望去。只見田埂上站著幾個孩子，為首的小文賢手里攥著一個甜茶瓶，臉漲得通紅。陽光下，瓶中的液體顯得異常稀薄，泛著一層淺淺的褐色。

“哎喲，這水都快變成馬尿的顏色了！”一個圓臉男孩捏著鼻子做出夸張的表情。

其他孩子立刻哄笑起來，有人還學著小文賢喝水的樣子，故意發(fā)出夸張的吸溜聲。

小文賢的眼眶瞬間紅了，他緊緊咬著下唇，手指攥著甜茶瓶的力度大得指節(jié)發(fā)白。終于，在一片嘲笑聲中，他再也忍不住，“哇”的一聲哭了出來。

“我、我就是想嘗嘗甜茶什么味道......”小文賢抽噎著，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。

他猛地將瓶子往地上一摔，轉身就跑。甜茶瓶在田埂上骨碌碌地滾了幾圈，所幸沒有碎，只是里面剩下的一點水灑了出來，在干燥的土地上留下幾點深色的痕跡。

“買不起就別裝闊氣！”有個孩子冷冷地說，“一瓶甜茶兌水喝這么久，也不怕生蟲子。”

林巧云看著這一幕，心里泛起一陣酸澀。她放下手中的種植工具，拍了拍裙子上的泥土，正準備過去撿那個甜茶瓶，卻見幾個婦人朝她走來。

“巧云啊，聽說你家進了河集的甜茶？”為首的張嬸笑瞇瞇地問。

林巧云點點頭：“是有一些，不過得看看青松喝沒喝完。”

“那我們跟你去看看。”幾個婦人興致勃勃地說。

走到家門口，林巧云停下腳步：“院子里有狗，你們在外面等等。”

可張嬸性子急，不等林巧云開門就往里擠：“不就是條狗么，我又不是沒見過......”

話音未落，一只紅冠大公雞突然從旁邊竄出，撲騰著翅膀就朝張嬸撲去。

金翎那雙綠豆大的眼睛里閃著兇光，一邊叫著一邊用爪子狠狠地抓。

“哎呀！”張嬸被嚇了一跳，手臂上頓時多了幾道紅痕，連忙往后退。

“這死雞，太兇了！”張嬸捂著手臂，氣急敗壞地說，“巧云，你家雞傷了我，這事沒完！”

“是你自己非要闖進來的，巧云都說了讓在外面等。”李嬸在一旁說風涼話，“誰不知道她家那只公雞護院跟狗似的。”

其他人也紛紛附和：“就是就是，自己不聽勸，還怪人家的雞。”

張嬸臉上掛不住，悻悻地走了。

林巧云進屋清點了一下存貨，還剩十八瓶。她猶豫了一下，拿出六瓶來到院子。

“三角一瓶，瓶子押金一角。”她說出的價格跟河集一樣。

“這也太貴了吧？”有人嘀咕。

“要不我們兩家合買一瓶？”有人提議。

于是林巧云又找出空瓶子，讓他們分裝。四瓶賣給了要整瓶的，兩瓶分成了四份。

第二天一早，消息不知怎么就傳開了，來買甜茶的人更多了。

“巧云，給我半瓶，”錢嫂拿著一個干凈的瓶子說，“孩子嚷著要嘗嘗，喝那么多也是浪費。”

林巧云一邊給她分裝，一邊聽院子里傳來金翎的打鳴聲。那只公雞趾高氣昂地站在柴垛上，不時撲騰幾下翅膀，仿佛在炫耀自己的威風。

看著手里的零錢，林巧云心里盤算著：這樣賣下去，不僅能回本，還能賺一些。她偷偷給金翎豎了個大拇指：“以后誰敢硬闖，你就這么對付！”

金翎歪著腦袋看她，林巧云想起了小文賢，心里暗暗記下：等下次見到他，送他一瓶完整的甜茶。

日頭越來越毒，林巧云拿出一個簸箕，開始給院子里的雞撒食。金翎立刻跳下柴垛，帶著一群母雞圍了上來。看著它們啄食的樣子，林巧云突然想到：也許可以多進一些甜茶，讓更多人都能喝上。

這個想法剛冒出來，她又猶豫了。萬一賣不出去怎么辦？

可是看到小文賢那樣可憐兮兮地兌水喝，她又覺得應該試試。

林巧云站在院子里，手里把玩著一個金獅汽甜茶瓶。

她的目光在瓶身上來回游移，眉頭微微蹙起，似乎在思索著什么。

“一瓶甜茶三毛，半瓶一毛五......”她輕聲嘀咕著，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瓶身凹凸不平的紋路。這價格對于村里人來說確實不便宜，大多數人舍不得買來解渴。

林巧云抹了把額頭的汗珠，忽然眼前一亮。她想到了一個好主意——未來的大瓶裝甜茶便宜實惠，完全可以裝進這些玻璃瓶里賣給社員。

想到就做，林巧云立即從箱子里取出幾大瓶甜茶。她小心翼翼地撕掉瓶身的標簽，露出透明的瓶身。將甜茶倒進紅太陽的玻璃瓶里，看起來渾然一體。

“這甜茶......”她端詳著瓶中晶瑩剔透的液體，不由得咽了咽口水，“應該沒人能看出區(qū)別吧？”

正當她猶豫時，院子外傳來了說話聲。

“巧云在家嗎？”是張嬸的聲音。

林巧云連忙應道：“在呢，張嬸快進來！”

張嬸擦著汗走進院子，看見桌上的甜茶眼睛一亮：“哎呦，這天氣喝口甜茶最解渴了。”

林巧云心頭一動，試探著說：“張嬸，我這剛進了一批新甜茶，比紅太陽便宜，一瓶才兩毛，半瓶一毛。要不要嘗嘗？”

“真的？”張嬸驚喜道，“這么便宜？”

林巧云笑著給她倒了一杯：“您嘗嘗看。”

張嬸接過杯子，咕咚咕咚喝了幾口，滿意地砸吧著嘴：“味道不錯，比紅太陽還甜些。巧云啊，你可真會做生意，這么便宜都能賺錢？”

“量大優(yōu)惠嘛。”林巧云打著哈哈，心里卻松了一口氣。

消息很快在村里傳開，林巧云的院子里很快聚集了不少人。

“巧云，給我來一瓶！”

“我要半瓶就夠了。”

“這甜茶真便宜，以后解渴就買這個了。”

看著社員們你一言我一語地稱贊，林巧云的心卻懸了起來。為了讓這買賣顯得更真實，她特意讓孟爺爺從河集拉了四箱紅太陽回來。

“有了這些貨，應該不會有人懷疑了。”她暗自慶幸。

生意漸漸紅火起來，林巧云開始琢磨起了新的買賣。看著堆在院子里的糧食，她若有所思。這些都是隊里分的原糧，又臟又費事。

“與其在這挑米淘米，不如......”她的目光落在那堆糧食上，心里有了主意。

很快，她找到了孟爺爺，商量著把糧食運到河集朱婆婆家，再慢慢賣到自由市場去。

城里人缺糧食，這買賣準能賺錢。

“巧云啊，”孟爺爺豫著說，“這糧食可是隊里分的，要是讓人知道......”

林巧云連忙解釋：“孟爺爺，您放心。我這是幫大家換更好的糧食。您看城里人多有錢，咱們的糧食賣給他們，再買些精米回來，不是兩全其美嗎？”

孟爺爺想了想，終于點頭同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