告別王老四媳婦，林巧云沿著集市的主道往前走。集市上熙熙攘攘，各種叫賣聲此起彼伏。賣糖葫蘆的小販一邊吆喝一邊搖著銅鈴，幾個小孩圍在攤位前垂涎欲滴。

沒走多遠，她就看見上次賣桂花頭油的小販。

“頭油用得怎么樣？”小販遠遠地就打招呼，臉上帶著熱情的笑容。

“好用！”林巧云應了一聲，目光卻被那些玻璃瓶吸引。

她蹲下來仔細打量，瓶子通體透明，大小適中，瓶口的螺紋也很規整。

“大哥，這瓶子在哪買的？”她問道，手指輕輕敲了敲瓶身。

“瓷器廠有賣，八分錢一個，”小販說著，見她興趣濃厚，補充道，“不過廠子在隔壁河集，來回得走上大半天。”

林巧云眼睛一亮，心中已有了主意：“大哥，你這些空瓶子能賣給我嗎？”

“你要這個做什么？”小販有些疑惑地看著她。

林巧云的臉上帶著笑意：“一角錢一個，你看行不行？”

小販愣了一下，隨即開始盤算：“俺手里掌握著十三個，得留三個裝貨，十個賣給你。”

“成交！”林巧云痛快地掏出錢。

交易完成后，她又特意囑咐道：“大哥，下次來能多帶些瓶子嗎？我都要。”

小販連連點頭：“行，下次我多帶些來。”

買完瓶子，林巧云徑直走向冷飲攤。攤主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，正坐在冰柜旁扇著蒲扇。

“老板，來一箱甜茶。”她說著，目光落在冰柜里碼放整齊的玻璃瓶上。

“整箱兩毛一瓶，押金一角。”老板放下蒲扇，站起身來。

林巧云直接說道：“瓶子可能還不了。”

“沒事，合作社也收。”老板笑著說，“你要是嫌麻煩，直接算上押金就行。”

付完錢，林巧云提著甜茶穿過熙攘的人群，來到胡餅攤前。春珠姐正忙著給客人打包胡餅，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。

“來，歇會兒喝口甜茶。”林巧云從箱子里拿出四瓶冰鎮甜茶，分給春珠姐他們。

“咔嚓”一聲，瓶蓋被打開，冰涼的甜茶帶著氣泡涌入口中。大家不約而同地打了個激靈，臉上露出享受的表情。

“真夠意思！”春珠姐抹了把汗，笑著說道。

錢長河接過甜茶，手指摩挲著冰涼的玻璃瓶，眼神里閃過一絲懷念。“想當年喝瓶甜茶都要掂量半天，現在的日子可真是好過了。”他仰頭灌了一大口，喉結滾動，發出滿足的嘆息。

秦春珠看著丈夫那副沒出息的樣子，忍不住搖頭。“你慢點喝，沒人跟你搶。”

“這甜茶甜得正好。”錢長河撇撇嘴，眼睛瞇成一條縫，“以前總覺得太貴，現在嘗著味道就是不一樣。”

林巧云看著他那副模樣，不禁莞爾。記得去年這時候，錢長河還在為賣新糧換陳米的價錢斤斤計較，如今倒是能坦然享受這小小的奢侈了。

趁著休息的間隙，巧巧悄悄拽了拽林巧云的衣角，示意她跟自己到一旁說話。

“巧云，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。”巧巧壓低聲音，目光不時瞟向正在忙活的秦春珠夫婦，“我覺得咱們的攤子收入，是不是該重新分配一下？”

林巧云眉頭微蹙：“怎么說？”

“你看啊，我哥和青松現在都不來幫忙了，讓春珠姐兩口子拿一份，總覺得不太合適。”巧巧搓著手指，有些忐忑，“而且你現在進的豬肉和白面，品質比以前好多了，價錢也合適。”

林巧云輕輕點頭。這一年來，她從未來進貨，每個月都能額外多賺三四十。不僅如此，巧巧家養的鴨子下蛋很勤，賣鴨蛋和咸菜的收入也不少。

“我也正有這個想法。”林巧云拍了拍巧巧的手，“就是一直不好開口。”

“可不是嘛。”巧巧嘆了口氣，“每次春珠姐都說長河哥干活多辛苦，我都不敢提這事。”

兩人相視一笑，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無奈。

那邊錢長河喝了半瓶甜茶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，把剩下的遞給秦春珠：“你留著收攤喝，甜滋滋的，解渴。”

“你盡管享用，財力允許隨便造。”秦春珠白了他一眼，手上繼續擦拭著桌面。

“太甜了，我不愛喝。”錢長河嘟囔著，目光卻還在甜茶瓶上打轉。

秦春珠忍俊不禁：“剛才說甜茶好喝的是誰？裝什么大方？”

這時，巧巧和林巧云走了過來，把分成四份的想法說了出來。錢長河一聽，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貓似的蹦了起來：“真的？我也能單獨拿一份？”

他雖然平日里總愛抱怨這抱怨那，但從沒想過真能分到獨立的一份收入。激動之余，臉上的褶子都笑開了花。

秦春珠卻皺起眉頭，手指不自覺地絞著圍裙。

“你還猶豫什么啊？”錢長河急得直跺腳，“這么好的事！”

秦春珠看向巧巧，欲言又止：“你家現在養鴨子，我們馬上就不用從你那拿鴨蛋了，這會兒分四份......”

“嗐，這你就別擔心了。”巧巧拉著她走到一旁，壓低聲音解釋，“我爹娘和我哥都在幫忙，而且韓財隊長說有城里人要收鴨蛋，價錢比賣給咱們攤子還好呢。”

秦春珠這才稍稍放心，但眉頭依舊沒有完全舒展開：“就是怕長河手里錢多了，家里不太平。”

“我保證不說！”錢長河連忙表態，像個做錯事的孩子，“咱們就跟以前一樣，家里不用知道。”

看他這么積極，秦春珠也就點頭同意了。她太了解自己的丈夫，有時候就像個長不大的孩子，需要一點甜頭來鼓勵。

巧巧見氣氛緩和，趁機說起另一件事：“對了，我哥說要送我去讀掃盲班函授中專。”

“真的啊？”林巧云眼睛一亮，“什么時候開學？”

“十月份，招生簡章還沒出來呢。”巧巧笑著說，“要是你們也去，那就太好了。”

幾個人一邊聊著，一邊忙活。午后的陽光漸漸西斜，攤位上的客人也多了起來。

錢長河突然靈光一閃：“要不咱們也進些甜茶賣？批發便宜，能賺點是點。”

“這主意不錯。”秦春珠眼前一亮，“再買點汽水冰淇淋，天熱的時候準能賣不少。”

林巧云幫著出主意：“我給你們弄個保溫箱，你們用棉被裹著，去冰廠買冰就行。冰塊便宜，化得也慢。”

幾個人越說越起勁，攤子上的生意也越來越好。

錢長河數著今天的收入，臉上笑開了花：“今天又是個好日子。”

秦春珠輕輕拍了他一下：“少說兩句，當心讓人聽見。”

巧巧幫著收拾碗筷，突然問道：“巧云，你說咱們要是真去讀掃盲班，能不能學點新東西？”

林巧云擦了擦手上的水漬：“肯定能學到。現在什么都在變，多學點總沒錯。”

幾個人收拾完攤子，各自背著東西往家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