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到端木宮,朱慈烺站在窗前,望著夜色籠罩下顯得越發巍峨的皇城。他仔細回想著自己學過的歷史,又結合現在太子身份所得到的訊息,心中迅速盤算著。突然朱慈烺轉過身,看向那位在自己身邊多年的老太監,沉聲問道:“黃伴伴,你說說看,如今大明朝最大的問題在哪里?”
黃太監一愣,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。這個問題太敏感了,稍有不慎就是掉腦袋的大罪。他偷偷瞥了眼四周,見無人在側,這才壓低聲音道:“回千歲爺的話,奴婢以為...是錢。”
“哦?”朱慈烺挑了挑眉,“詳細說說。”
黃太監擦了擦額頭的汗,繼續道:“朝廷庫銀空虛,軍餉發不出,官員俸祿也常常拖欠。地方上的稅收越來越少,可支出卻在不斷增加...”
朱慈烺點點頭,黃太監說的這些他都清楚。作為一個現代金融人,他對貨幣、財政這些問題再熟悉不過。
“拿筆墨來。”他突然說道。
黃太監連忙吩咐小太監取來文房四寶。朱慈烺鋪開宣紙,在紙上隨意涂鴉起來。
作為一個資深金融分析師,他最擅長的就是在混亂中找到機會。很快,紙上就布滿了各種分析圖表,有收支對比,有貿易流向,還有物價變動...
“千歲爺,這些是?”黃太監好奇地探頭看著,卻完全看不懂那些奇怪的符號和線條。
朱慈烺沒有回答,他的目光在那些圖表間來回移動,眉頭漸漸舒展。大明的情況或許沒有想象中那么糟糕。
絲綢瓷器在海外依然有很大的市場,每年通過海上貿易流入的白銀數量驚人。江南的手工業繁榮,各地商貿往來頻繁。這些都說明,大明王朝的經濟基礎并未完全崩潰。
“產品有市場,貿易有盈余...”朱慈烺喃喃自語,“這絕不是一個爛到根子的王朝。”
他繼續在紙上寫寫畫畫,不時停下來思考。
“黃伴伴,”朱慈烺突然問道,“你覺得,為什么我們明明有這么好的產品和貿易,卻總是缺錢呢?”
黃太監愣住了,這個問題他從未思考過。在他的認知里,朝廷缺錢是天經地義的事,就像天要下雨,人要生老病死一樣自然。
朱慈烺也沒指望他能回答,自顧自地說道:“問題出在哪里?是錢進不來,還是進來的錢流走了?”
他拿起另一張紙,開始畫更詳細的流向圖。作為太子,崇禎帝早早讓他參與了朝政,所以他能接觸到的信息比一般人要多得多。各地的稅收、支出、物價、工商業發展狀況,這些數據在他腦海中快速流轉。
“有意思...”朱慈烺的眼睛亮了起來。“這大明朝有戲啊!”
大明帝國,這個龐然大物,遠沒到外界傳言的那般糟糕。作為一個在金融市場摸爬滾打多年的職業經理人,他最擅長的就是剖析一個企業的真實價值。
若把大明比作一家上市公司,那絕對是市場上難得一見的白馬股。瓷器、絲綢、茶葉,這些壟斷全球的產品就像源源不斷的現金流,支撐著這個帝國的經濟命脈。短期內,更沒有任何勢力能在這些領域與大明抗衡。
“這樣的'公司',即便暫時資金周轉不靈,那也是不折不扣的優質資產。”他輕聲自語,指節輕叩窗框。“怎么就走到了滅亡的地步了呢?”
身后傳來輕微的腳步聲,朱慈烺回過頭,看到黃大寶正恭敬地立在那里,眼神中帶著幾分猶豫。
“有什么事?”朱慈烺收斂思緒問道。
黃大寶低著頭,聲音略顯遲疑:“千歲爺,這幾日奴才在朝堂外聽到一些議論......”
“說來聽聽。”朱慈烺在案前坐下,隨手拿起一本奏折翻看。
“皇上在朝堂上......說他非亡國之君,朝中眾臣皆是亡國之徒。”黃大寶的聲音越來越小。
朱慈烺的手指在奏折上頓了頓,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。堂堂天子,竟把所有責任都推到臣子身上,這種說法本身就站不住腳。執掌大權十七載,居然手下都是亡國之臣,這不是在自打嘴巴么?難道整個大明朝就真的沒有人才了么?
他的目光落在案頭的《朝野備乘》上,書中記載的那些能臣良將一一浮現在腦海:黃得功、左良玉、祖大壽......哪一個不是可堪大用的人才?可惜用不好、用不對,最終白白糟蹋了這些難得的人才。
殿外忽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,打斷了朱慈烺的思緒。
“千歲爺,”黃大寶快步走到殿門口探頭張望,轉身稟報道:“王督主求見。”
朱慈烺放下手中的奏折,眼中閃過一絲精芒:“讓他進來。”這個王督主身居要職,又是崇禎帝最信任之人,想要南遷就必須得到他的配合。
朱慈烺讓黃大寶屏退左右,偌大的殿內只剩下朱慈烺和王承恩二人。
王承恩是個奇怪的人。
眾所周知,能在皇宮這個爾虞我詐的地方爬到高位的太監,哪個不是人精中的人精?可這位提督東廠的太監總管雖位居要職,偏偏一副老實巴交的樣子,說話做事從不拐彎抹角,就連走路都是直來直去。因此素來以耿直著稱,是個難得的實在人。
歷史上這位王承恩可算是太監里少有的青史留名之人。他對崇禎帝可謂忠心不二。當年李自成攻城時,文臣拋棄了崇禎,武將背叛了崇禎,只有王承恩對崇禎不離不棄,帶兵堅決抵抗,拼死一搏。破城后又陪伴崇禎皇帝登上煤山,崇禎皇帝吊死在山腰亭子下邊一棵歪斜的老槐樹上,而王承恩也在崇禎帝死后,自謚在了旁邊的海棠樹上。
可就這么一位一根筋的人物,要怎么說服他配合自己行動呢?朱慈烺有點頭疼。
而此時,王承恩正臉上帶著慈祥的笑意,緩步走到朱慈烺面前:“千歲爺,老奴是替皇上送些補品過來。本想明日送來,聽下人說,太子子時過了還未安寢,便想著千歲爺這幾日也是憂心國事,多有操勞,昨日還昏睡了一天一夜,所以老奴才深夜打擾,把補品現在就給千歲爺送過來了。”
“有勞王伯了!”朱慈烺連忙回道。
“聽聞千歲爺這次不是生病,而是老祖宗托夢?可有此事?”王承恩又道。
朱慈烺聞言,雙眼微瞇,心中念頭急轉。原來自己穿越過來時,在夢中叨叨老祖宗的話竟被人聽了去,還傳到了崇禎皇帝的耳中。這可太好了!自己正不知道怎么說服這位皇帝身邊忠心耿耿的大紅人,他倒是自己來了個瞌睡遞枕頭。托夢!這豈不是個現成的幌子!眼前這位看似樸實的老人,或許就是自己打開局面的突破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