高杰、紅娘子一行人來到柳岸鎮的酒樓,遠遠就聽見邢氏銀鈴般的笑聲。要不是老婆已經是公主,他真想破口大罵“狗男女”了。
“臣援剿總兵左都督高杰,恭請撫軍太子殿下金安!”高杰強壓下心中的復雜情緒,恭敬行禮。
朱慈烺面帶微笑:“高總戎請坐。”
席面上擺著幾樣冷菜和兩壺酒,朱慈烺與邢氏相對而坐。高杰坐在邢氏身側,紅娘子則持劍立在太子身后,氣氛顯得有些微妙。
“姐姐,”朱慈烺開口道,“把剛才說的事告訴姐夫吧。”
邢氏眼中閃過一絲得意:“千歲爺封我為風華公主,賜濱州郁仙山為湯沐邑。還要封你為朐山伯,領朐山縣為封地?!?
她頓了頓,繼續道:“更重要的是,老大想提拔你擔任揚州的鎮守總兵,連同濱州、邳州、贛榆都歸你管轄!”
高杰眉頭一揚,眼中閃過詫異。這可是一塊肥差??!
朱慈烺接著說道:“每月另賜銀五萬兩作為軍餉。我只有這么幾個小小的要求:一是看好部下,不得投韃子;二是必須在與韃子周旋到底;三是要保存實力,切勿輕言殉國?!?
他神色凝重:“韃子勢大,硬拼非良策。要記住存人失地,人與土地都還在,切勿如今日這般,落得個既失去了人心,又喪失了立足之地的悲慘處境!”
高杰聽得連連點頭,心中對這位太子的見識也多了幾分敬服。這番話說到了他的心坎里。有地盤,有軍餉,還能保全實力,這買賣確實劃算。
“臣愿效死命!”高杰拱手道。
朱慈烺笑著端起酒杯:“來,姐夫,咱們先干一杯!”
酒過三巡,菜過五味,一場交易就這樣愉快地達成了。
高杰看著喜笑顏開的老婆,又看看談吐不凡的太子,心中暗道:這位太子,倒是個可以共事的明主。
夜色漸深,酒席漸散。高杰和邢氏回到客棧,兩人久違地促膝長談。
“你這一走,可讓我好找?!备呓車@了口氣,“三萬將士的軍糧軍資,豈是兒戲?”
邢氏白了他一眼:“我若不走,你能有今日這般際遇?”
高杰沉默了。確實,若不是邢氏這一走,他也不會成為駙馬都尉,更不會得到太子如此重用。
“太子殿下年紀雖輕,卻胸有韜略?!毙鲜侠^續道,“他說得對,現在的局勢,硬拼確實不是良策?!?
高杰點點頭:“太子殿下確實不簡單。不過...”他欲言又止。
“有什么話就直說?!毙鲜洗叽俚?。
“你和太子...”高杰吞吞吐吐。
“你想到哪里去了!”邢氏啐了一口,“太子殿下待我如姐姐,光明磊落。倒是你,這些年在外面...”
高杰連忙打住話頭:“好好好,是我想多了?!?
那邊高杰樂得眉開眼笑,這邊黃得功卻氣得重重摔碎了手中的茶碗,瓷片四濺,茶水濺濕了案幾上的公文。他抬腳又踹翻一把檀木椅,怒火在胸中翻騰,如同烈火灼燒。
帳內的幕僚們噤若寒蟬,眾人噤若寒蟬,連大氣都不敢喘。有人悄悄低下頭,假裝在整理衣袖;有人不自覺地往后退了半步,生怕成為怒火的目標。
“一群廢物!”黃得功忍不住低聲咒罵,他的聲音沙啞而低沉,帶著壓抑的憤怒。
這些日子,兗州城里的文官們吵得不可開交。一群人分成兩派,為了保名教還是保崇禎的問題爭得面紅耳赑。大堂上的爭吵聲不絕于耳,甚至傳到了街頭巷尾。
錢謙益主張響應孔胤植,他站在大堂中央,手持一卷文書,慷慨陳詞:“名教乃是我華夏根本,若失去了這根本,何以立國?”
“荒謬!”黃澍猛地拍案而起,案幾上的茶盞震得叮當作響,“當務之急是恢復崇禎皇帝的權力,沒有君,何來教?”
兩派人馬各執一詞,寫了無數篇文章互相駁斥,引經據典,說得天花亂墜。有人搬出《春秋》,有人援引《禮記》,甚至連《周易》都被翻了出來。
最讓黃得功氣憤的是,史可法和高宏圖這兩個南京朝廷的大佬,竟然也只是在一旁看戲,任由手下官員無休止地爭吵。他們時而點頭,時而搖頭,卻始終不表態。
“真是可笑!”黃得功冷笑一聲,眼中閃過一絲譏諷,“朝廷危急,他們卻在這里玩什么清談!”
而此時的太子朱慈烺,卻在山東大展拳腳。他的每一步都走得穩健而果斷,仿佛早有謀劃。
先是整頓登萊七衛,將混亂的衛所土地重新分配給一萬戶新軍。這些新軍戶每家都有百畝良田,還領到了十兩甲械銀。雖然人數減少了,但戰力卻大大增強。新軍操練的號角聲每日回蕩在登萊城頭,震懾四方。
一個老兵感慨道:“以前衛所里養著那么多閑人,現在倒好,人人都得真槍實練。”
“可不是么,”另一個兵丁接話,“聽說太子爺還說了,誰要是偷懶,連田地都得收回去。”
接著又在登萊十五州縣推行“恩科”,選拔當地士子承包團練和稅賦。雖然違背祖制,但至少讓地方有了主事之人。各地士子摩拳擦掌,爭相應考。
“這可是個好機會啊!”一個年輕士子興奮地說,“只要考中了,就能當個團練總管。”
“可這不合祖制啊,”他的同伴皺眉道。
“管他什么祖制,能讓咱們過上好日子才是正經。”
更絕的是,太子還把各地官員和豪強的家眷都“請”到了海州和膠州,名為保護,實則是扣為人質。那些官員們表面上笑臉相迎,背地里卻是叫苦連天。
“太子殿下真是用心良苦啊,”一個官員陰陽怪氣地說,“連我家老母都要'保護'。”
唐藩、魯藩也被他安排得明明白白,一個去了汝寧,一個去了青林。兩位藩王都躊躇滿志,領命而去。
就連一直叫囂要保衛崇禎皇帝的衍圣公孔胤植,現在也成天喊著要保名教了。他的態度轉變之快,讓人不禁懷疑其中必有蹊蹺。
“好一個太子爺,好一手御下之術!”黃得功冷笑,眼中閃過一絲憂慮。
更讓他擔心的是,剛傳來消息,太子率軍四萬已經逼近濟南府。黃得功的眉頭越皺越緊,他太了解高杰了。那個出身流寇的家伙,向來是個見風使舵的主。
“高杰那廝,怕是擋不住太子的威逼利誘?!秉S得功喃喃自語。
果然,沒過幾日,探子就帶來了消息:高杰已經率軍投向太子。
“若是高杰投了太子,這么算下來,就能湊齊八萬精銳大軍?!币粋€幕僚憂心忡忡地說。
黃得功面色陰沉,他心里很清楚,目前能真正拉得出戰線的,也就是黃得功、劉澤清和劉良佐麾下那六七千精悍家丁。這點兵力,在八萬大軍面前,恐怕連一合之敵都算不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