史可程退下后，大元帥府大堂內(nèi)又迎來了新的訪客。龔鼎孳踏著穩(wěn)健的步伐走了進來，向朱慈烺行禮。

“龔先生。”朱慈烺重新坐回主位，“聽說你與錢謙益交情匪淺？”

“回千歲爺，臣與錢先生確有一些交往。”龔鼎孳恭敬地答道。

“本宮一直仰慕錢先生的才學，想請他來做閣臣。”朱慈烺說著，目光灼灼地看向龔鼎孳，“不知龔先生可愿意代為傳達？”

“臣定當竭盡全力。”

“記住，”朱慈烺特意叮囑，“要讓他帶上他的弟子鄭森，就是鄭芝龍的長子。”

龔鼎孳眼中閃過一絲了然：“臣明白。”

送走龔鼎孳后，朱慈烺打起了自己的如意小算盤。鄭森就是鄭成功，歷史上有名的抗清大英雄。有了鄭森這個良將在手，不但能如虎添翼，他父親鄭芝龍這個江南首富也就乖乖成了自己的錢袋子。一舉兩得啊！

時間很快來到了六月初六。

龍門塞城內(nèi)外突然沸騰起來。英國公張世澤帶著一隊騎兵，一同送達的還有撫軍太子的命令和幾張朝廷公告。令旨是給龍門塞指揮使司的武官，皇榜則貼在城門上。

“聽說太子招兵，每名將士都能領到十兩銀子的安家補助！”

“這么多？不會是騙人的吧？”

“我家那小子正愁找不到出路，這下可有著落了！”

城門外圍滿了看榜的百姓，人群熙熙攘攘，不時發(fā)出驚嘆聲。大多數(shù)人不識字，就聽參軍們朗讀解釋。有人踮著腳尖想看得更清楚些，有人則小聲議論著這份優(yōu)厚的待遇。

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龍門塞。街頭巷尾，茶館酒肆，到處都能聽到人們議論這件事。

“十兩銀子的安家費，這可不是小數(shù)目啊！”一個身著粗布衣衫的老漢搓著手說道，布滿老繭的手掌摩擦發(fā)出沙沙聲。

“可不是嘛，聽說還有十兩的介紹費，一個人就能賺二十兩！”旁邊一個瘦削的漢子眼睛發(fā)亮，臉上寫滿了期待。

“你們也太好騙了吧？”人群中突然傳來一聲冷笑，“這世上哪有這么好的事？”說話的是個面容憔悴的中年人，眼神中帶著幾分嘲諷。

募兵官站在高臺上，居高臨下地掃視著眾人。他身著繡春服，腰間別著一把精致的佩刀，與下面衣衫襤褸的百姓形成鮮明對比。

“信不信由你們，”募兵官冷冷開口，“反正該給的錢一分不少。你們這些窮漢子，在龍門塞能有什么出路？去當兵不僅能掙銀子，說不定還能搏個前程！”

這話如同一把尖刀，戳中了在場所有人的痛處。龍門塞雖然地處沿海，但普通百姓的日子并不好過。號稱十八家指揮，光是有資格世襲指揮的家族就有十八個之多。一個小小的龍門塞，卻有這么多世襲武官，早已將所有肥差瓜分殆盡。

“我去！”人群中突然有人高喊。

“俺也去！”

“打南京，這好事我可不能錯過！”

人群開始騷動，越來越多的人舉手表態(tài)。募兵官看著這一幕，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：“對，就是要打南京的史可法，那個反對太子爺?shù)募槌迹　?

這句話一出，現(xiàn)場更加沸騰了。

“史可法？就是那個南京兵部尚書？”

“打他個狗日的！”

“咱們山東人什么時候怕過南京人？”

募兵官看著眼前這一幕，心中暗暗點頭。果然，提到打江南這三個字，這些人的熱情比打韃子還高。江南富庶，誰不想去分一杯羹？

與此同時，龍門塞指揮使司的大堂內(nèi)，氣氛卻顯得凝重許多。

堂內(nèi)檀香裊裊，十幾個身著官服的武官正圍著一位身材魁梧的老者，正是英國公張世澤。

“國公，此事當真？”一名指揮官急切地問道。

張世澤端坐在太師椅上：“千真萬確！史可法那廝，竟敢與太子爺作對。現(xiàn)在太子爺手中只有三萬人馬，急需增兵。”

“下官愿往！”

“我等愿效犬馬之勞！”

眾人爭先恐后地表態(tài)，有人甚至直接跪了下來。張世澤看著這一幕，眉頭微皺：“你們可都是有品級在身的...”

“打江南要緊！”有人打斷道，“我辭官也要去！”

“對！為太子爺效力，何須這官身？”

看著這群人爭先恐后的樣子，張世澤不動聲色地嘆了口氣。這些人心里打的什么主意，他又何嘗不知？海州這么個小地方，卻養(yǎng)了那么多官員，即便是有官位在身，又有幾分油水。品級低的跟老百姓也沒什么差別。如今能去富庶的江南撈上一把，誰不愿意呢？又不是去打韃子。就是韃子，上次還被太子給取了二千多首級，打個南京還不是手到擒來。

而此時的兗州府，卻是另一番景象。

南京兵部尚書史可法正在原魯王府的一間凈室中，與剛到的胞弟史可程密談。房間內(nèi)只點著一盞油燈，昏黃的燈光下，兩人的影子在墻上搖曳。

“皇極門一事，當真如此？”史可法眉頭緊鎖，手中的茶杯已經(jīng)涼透。

史可程神色凝重：“千真萬確。皇極門之變后，太子已完全掌控朝政。圣上被軟禁，每日見臣都有太子心腹在側監(jiān)視。”

“荒謬！”史可法猛地站起，茶盞被帶得翻倒，茶水灑了一桌。

史可法踱步沉思，眉頭緊鎖。堂弟從不說謊，這消息必然屬實。可太子確實有失孝道，理應廢黜，但眼下形勢...

“皇上膝下就這一子在身邊。”史可程仿佛看出兄長心思，“云藩遠在大同，路途遙遠。永王殿下與五皇子被叛軍所困，生死未卜。若廢黜太子，誰來繼承大統(tǒng)？”

屋內(nèi)陷入沉默。燭光搖曳，在墻上投下晃動的影子。

“大哥。”史可程繼續(xù)道，“太子雖有失孝道，但確實有經(jīng)天緯地之才。如今朝廷稍安，這都是太子殿下的功勞。孟子有言：民為貴，社稷次之，君為輕。太子殿下文能安民，武可定國，這難道不是社稷之福？”

史可法依舊踱步不語，腳步聲在寂靜的書房內(nèi)格外清晰。

“聽聞太子殿下乃是太祖高皇帝轉世...”

“住口！”史可法猛地轉身，呵斥道：“你讀了這么多圣賢書，怎能信這等荒誕之言？”

史可程搖頭苦笑。他深知這位兄長的性格，一根筋認定了崇禎皇帝，怕是暫時勸不動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