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一戰，明軍大獲全勝。但兩三千藍衣藍旗軍隊的出現，給朱慈烺的勝利平添幾分陰霾。

吳襄策馬來到朱慈烺身邊，臉上的喜色褪去，語氣凝重：“千歲爺，來的是滿洲天鷹旗或鑲青旗的精銳！這可是地道的滿洲精銳，絕非那些投降的漢軍可相提并論。”他還不知道被打得潰不成軍的正是地道的滿洲精銳！

“就算是真正的滿洲又能怎樣？”朱慈烺冷哼一聲，馬鞭重重抽在空中，“本宮倒要看看，這些真滿洲是不是真的刀槍不入！”

吳襄和吳三輔對視一眼，神色越發凝重。太子殿下恐怕還不知八旗天兵的厲害，但此刻他正在興頭上，勸說也是無用。

戰場上硝煙彌漫，喊殺聲此起彼伏。朱慈烺環顧四周，高聲下令：“擊鼓，整隊！以中軍先鋒營和突騎協為先導，窮追殘軍，務必將韃子驅趕到衛河北岸！”

聽到這道命令，吳襄和吳三輔都松了口氣。原來太子殿下還知道見好就收。雖然打敗的只是八旗漢軍，但這場勝利足以讓克難新軍揚眉吐氣。

“不管是轉戰濟南，不如跟敵人談談和，都多了幾分底氣。”吳襄低聲對吳三輔說，“河北四鎮中，誰能一戰擊敗三千韃子，還斬殺兩千余眾？”

克難新軍結陣緩進，逼迫“假韃子”撤退之時，多隆和耿仲明已帶著殘部遠遁，漸漸與追兵拉開了距離。

“明軍還是怕咱們的，不敢追得太緊。”多隆長出一口氣，對并騎而行的耿仲明說道。馬蹄聲在身后漸漸遠去，讓他緊繃的神經稍稍放松。

耿仲明苦笑著搖頭：“明軍對我八旗天兵，終究還是心存畏懼。”

就在這時，一個親兵突然高聲喊道：“王爺，章京，前方兵馬似乎不是天鷹旗的！他們在布陣！”

多隆猛地抬頭，只見那些藍衣兵大多已經下馬，在浮橋東堡附近擺開了槍陣。未下馬的藍衣兵則手持刀矛，在槍陣后方列陣，旌旗招展，殺氣騰騰。

“難道是己方將士換了明軍服飾？”多隆心中疑惑，但還是帶人靠近查看。

當雙方距離拉近到能看清對方服飾時，八旗將士紛紛驚呼起來。原來那些“藍衣兵”并非天鷹旗清兵，而是在甲胄戰襖外套了一件藍衣的明軍！

“中計了！”多隆臉色驟變。

“卑鄙！”耿仲明怒吼。

多隆也意識到上當了。這個朱元璋再世的朱明太子，果然不簡單，早就在此設下伏兵。如今前有堵截，后有追兵，只能拼死一戰！

他拔出腰刀，刀鋒在陽光下閃著寒光：“大清勇士們，兵對兵，將對將！隨我沖鋒！”

陣前，一個男子的聲音響起：“娘子，前方叛軍向我們沖來了！看樣子是要拼命！”

“哼！”紅娘子冷笑一聲，“干掉他們，作為我們給千歲爺的見面禮！”

原來說話的是換上藍衣的紅娘子和她的丈夫李巖。他們原本效力于李自成，如今不愿再跟那個不抵抗皇帝混，特意將白帽染成藍色以示區別。

“擂鼓！”李巖一聲令下。

“咚咚咚！”戰鼓聲震天動地。

近三千名長槍兵、弓箭手、刀牌兵各持兵器，嚴陣以待。身后還跟著二三百騎兵，陣型散而不亂，紅娘子和李巖則帶著數十騎督戰。

陣后的四門紅夷大炮雖然沒有炮架，直接安裝在大車上不便開火，但也足以震懾敵軍。這支人馬是李巖抵達北京后向李自成討要的，包括不到千人的援兵，全是從被俘明軍里挑選出來的尖刀部隊。

他們抵達大沽口的時機恰到好處，趕上多隆和耿仲明潰不成軍。遠遠望見身著明軍制服的騎兵被打著太子旗幟的隊伍追得狼狽不堪，不用問也知道是有人反對太子。

紅娘子早已接受朱慈烺授予的帥府千戶官銜，此時自然要好好表現。于是下令部下列陣，將滿洲第一勇士堵在當場。

這位號稱滿洲第一猛將夠倒霉的，又遇上一支不知韃子厲害的敵軍。而且對方是生力軍，這邊已是人困馬乏，士氣低落，后有追兵，前有堵截，腹背受敵，情況危急。

李巖和紅娘子的兵馬占據了絕佳位置，正好堵在浮橋南岸的橋頭堡前方。背靠橋頭堡，擺下卻月陣，封死了多隆最后的退路。

遠處，多隆的臉色陰沉如水。他環顧四周，麾下將士個個面露疲態，戰馬也都氣喘吁吁。但此刻已經沒有選擇的余地，只能硬著頭皮率領五六百名八旗勇士向前沖鋒。

“殺！給我殺過去！”多隆高舉彎刀，聲嘶力竭地怒吼。

就在這時，一聲尖銳的梆子聲劃破長空。

“放！”李巖一聲令下。

數百支箭矢破空而出，在暮色中劃出道道寒芒，如雨點般落向沖鋒的韃子騎兵。慘叫聲、馬嘶聲此起彼伏，不斷有人馬倒下。

但多隆已經顧不得這些損失，眼前那座如山岳般巍然不動的槍陣才是真正的生死關口。他咬緊牙關，雙腿夾緊馬腹，戰馬嘶鳴著向前沖去。

“沖！給我沖過去！”

身后的八旗軍也開始還擊，羽箭如蝗蟲般飛向槍陣。雖有明軍中箭倒地，但剩下的將士依然紋絲不動，仿佛釘在地上的鐵樁。

“這些明軍瘋了不成？”多隆心中暗罵，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。

他征戰多年，從未見過如此悍不畏死的明軍步卒。往日里，只要八旗鐵騎一個沖鋒，明軍陣型就會土崩瓦解。可今日不知怎的，遇到的明軍一個比一個勇猛，竟敢與八旗鐵騎硬碰硬。

轟然巨響中，多隆胯下戰馬兇猛地撞擊，長槍應聲而折。槍尖深深刺入馬腹，戰馬發出凄厲的嘶鳴。持槍的明軍士兵被撞飛出去，連帶著撞倒了身后幾人。

多隆也被甩出馬背，但他畢竟是滿洲第一勇士，在半空中就做出了防護姿態。落地時雙手抱頭，身體蜷縮，將沖擊力降到最低。

落地的瞬間，多隆一個鷂子翻身躍起，拔出腰刀就向一名騎士撲去。他看那騎士面容秀美，不似男兒，心想必是個軟柿子。

“呀啊！”多隆怪叫著撲上前，目露兇光。

那“女騎士”似乎被他的氣勢所懾，竟然沒有拔刀，隨即掏出兩把明晃晃的火器。多隆心中一驚，還未來得及躲閃，就聽“砰砰”兩聲巨響。

他的右胸和左臂同時中彈，劇痛讓他瞬間失去了力氣。身體因慣性繼續向前，卻被兩支長槍攔住。槍尖刺在甲片上，只是勉強劃破表面就再難寸進。

多隆重重摔在地上，頭盔滾落，露出光頭和辮子。

“咦？原來是個韃子？”馬上的紅娘子驚訝道，手中的火銃還冒著青煙。

李巖策馬上前，皺眉道：“看來是韃子假扮明軍。這些日子，他們用這招可沒少得手。”

躺在地上的多隆苦笑不已，心想你們現在才認出來，也太遲鈍了些。他想要掙扎著爬起來，卻發現渾身無力，只能眼睜睜看著戰局的發展。